第7章

“说说吧,外面那两位,是怎么回事?”他晃着酒杯,语气像是闲聊,眼底却藏着毒蛇般的冷光,“一个喊着要私奔,一个嚷着要造反……沈徽音,你好大的本事啊。我这十六房,怕是娶了个祸水回来?”

每说一个字,都像鞭子抽在脸上。不是羞耻,是冰冷的厌弃。

我闭上眼,试图运转内力,哪怕只有一丝。但丹田死寂,经脉如同被彻底焚毁过的焦土,稍微一探,便是令人绝望的空无和剧痛。冷汗再次从额角渗出。

无情道,真的破了。

十七年苦修,化为乌有。如今的我,比普通人更不如,是一个连自理都难的废人。

“怎么?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?”李桓的声音冷了下去,“进了我的门,就是我的人。以前那些不清不楚的账,最好给我断干净。否则……”

他没有说下去,但威胁之意如同实质的冰锥,悬在头顶。

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嬷嬷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走进来,面无表情:“少爷,药煎好了。”

李桓抬了抬下巴,示意那嬷嬷:“喂她喝下去。可别刚进门就死了,晦气。”

那嬷嬷走到床边,动作不算粗暴,却也绝无温柔,伸手就要将我扶起来喂药。

仅仅是被人触碰,试图移动身体,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。我闷哼一声,脸色必然白得吓人。

那嬷嬷动作顿了一下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,或许没想到我虚弱至此。

“动作快点!”李桓不耐烦地催促,“装什么娇弱?”

嬷嬷不再犹豫,半强迫地扶起我,将药碗凑到我唇边。

浓重的苦涩气味冲入鼻腔。我下意识地偏头想躲,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。药汁强行灌入喉咙,灼烫、酸苦,几乎立刻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
药汁泼洒出来,溅湿了衣襟。

咳嗽牵动着全身碎裂般的疼痛,眼前又是一阵发黑,几乎要再次晕过去。

“废物。”李桓冷眼瞧着,丢下两个字,似乎觉得无趣,重新拿起他的小锉刀,不再看我一眼。

那嬷嬷面无表情地替我擦了擦嘴角和衣襟,端着空碗退了下去。

我瘫软在床榻上,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,只能徒劳地喘息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药味的苦涩,还有那无处不在的、宣告着我已然废掉的剧痛。

殿顶飞檐、大内高手、冰冷剑锋……那些属于沈徽音的过去,正在飞速褪色、远去。

取而代之的,是这间充斥着甜腻香气的囚笼,是一个残疾夫君的刻毒审视,是一碗碗续命的苦药,和这具连翻身都困难的破败身体。

门外,似乎远远传来一些动静。像是有人想闯进来,被家丁护院拦住了。

“……殿下!您不能进去!少爷吩咐了……”

“……滚开!本王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!”

是太子的声音?焦急,愤怒,却又被死死拦住。

另一个方向,似乎有更大的喧哗声,兵甲碰撞,人声鼎沸,但又很快被压制下去,像是暴风雨被强行按回云层。

二皇子的人?还在?还是已经被镇压?

这一切,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纱,变得模糊不清,与我无关了。

我现在只是相府十六姨娘,一个连药碗都端不住的废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