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幕 笨拙的小东
清晨五点半，老城区的巷弄还在薄雾中沉睡，“老马家煎饼”摊前的灯却已经亮了起来。
王阿姨手脚麻利地搅和着面糊，铁铛上的油滋啦作响，她头也不抬地朝院里喊：“小东！磨蹭什么呢？面糊都快见底了，还不快搬一桶出来！”
马小东应声从院里小跑出来，微微弓着背，手里端着的不锈钢桶显得格外沉重。他今年二十八，却已经有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佝偻，像是总想把自己缩得小一点，再小一点。
“妈，来了。”他声音不大，生怕惊扰了这清晨的宁静。
“轻点放！每次都哐当响，街坊邻居还在睡呢！”王阿姨皱眉，“跟你说了多少回，面糊要顺着桶边慢慢倒，别溅得到处都是。”
小东抿着嘴，照做了。他动作不算笨拙，只是慢了些，带着过分的小心翼翼。倒面糊时，还是有几滴溅到了台面上，王阿姨立刻啧了一声，抓起抹布擦掉。
“大学生连个面糊都倒不好，”她低声嘟囔，“静儿当初真是瞎了眼…”
小东像是没听见，只埋头整理着葱花和酱料盒子。天光渐亮，巷子开始苏醒。自行车铃叮当作响，几个早起遛弯的老人慢悠悠走过。
“老王，来套煎饼，老规矩！”穿着白背心的刘爷背着手走来。
“好嘞！小东，快给刘爷做上！”王阿姨招呼着客人，手上摊煎饼的动作行云流水。
小东接过铁勺，舀起一勺面糊倒在铛子上，用T形推子慢慢推开。火候有点大，边缘微微焦糊，他急忙想补救，却手忙脚乱地把鸡蛋打在了铛沿上。
“哎哟我的天！”王阿姨一把夺过工具，“一边呆着去！净添乱。”
刘爷呵呵笑：“小王啊，对小东温柔点嘛，年轻人得多练练。”
“练什么练，都练三年了还是这德行！”王阿姨麻利地翻面、刷酱、撒葱花，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，“我家静儿在医院累死累活，他连个煎饼都摊不好…”
小东默默退到一旁，收拾着用过的工具。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，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七点钟，林静下夜班回来了。她穿着淡蓝色的护士服，脸上带着疲惫，却在看见小东的一瞬间扬起笑容。
“妈，小东，忙着呢？”她声音轻柔，像是春风吹过柳梢。
王阿姨顿时换了语气：“静儿回来啦？快回去歇着，妈给你留了豆浆在锅里温着。”
小东抬起头，目光追随着妻子，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睛忽然有了神采。他悄悄从柜台下拿出一个保温杯——那是他每天为林静准备的冰糖雪梨水，护士说话多，润喉最好。
林静接过杯子，指尖不经意划过小东的手背，两人相视一笑。这细微的温情被买煎饼的胖婶看个正着。
“哎哟，小两口感情真好，”胖婶嗓门洪亮，“要我说啊静儿，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？我家闺女去年结的婚，今年就怀上了！人家女婿能干，开了两家修车店，请了四个伙计呢！”
王阿姨脸色顿时沉了下来，翻煎饼的力道加重了几分。
“年轻人以事业为重，”林静笑笑，接过母亲装好的煎饼递给胖婶，“婶子，您的煎饼。”
胖婶却不依不饶：“小东啊，不是婶说你，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辈子在老丈母娘摊子上帮忙吧？听说你大学学计算机的？怎么不找个正经工作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