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裴声声,大业朝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女。
我娘,柳氏,毕生致力于三件事:打马吊、攀高枝,以及把我卖个好价钱。
我爹,裴尚书,是个老好人,也就是墙头草,风往哪边吹,他往哪边倒,主要看我娘的脸色。
我哥,裴子昂,一个被养废的嫡长子,眼高于顶,才疏学浅,闯祸的本事比天高。
还有个寄住我家的表妹,柳云容,我娘的亲侄女,茶艺大师,白莲花十级学者。
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温吞的软柿子,好拿捏,好摆布。
毕竟我从不吵闹,从不顶嘴,说话总是温声细语,还带着三分笑。
他们不知道,我这三分笑里,藏着七分刀。
他们更不知道,京城最火的话本子、最一针见血的民间小报,都出自我的手笔。
哪家王爷有隐疾,哪个御史是扒灰佬,谁家后院那点腌臜事,我比他们本人都清楚。
知识,就是力量。
不,八卦才是。
他们想用我换家族荣光?
可以啊。
就怕他们这小庙,供不起我这尊大佛。
一、开胃菜,王侍郎家的那顶绿帽子
我娘又给我相看人家了。
吏部王侍郎家的二公子,听说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。我娘拿着人家的庚帖,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。
“声声啊,这王家可是顶好的人家,你嫁过去,就是享福的命。”她拉着我的手,语重心长,好像真是为我好。
我低头,看着她蔻丹染得鲜红的指甲掐着我的手腕,力道不小。我没抽回手,只是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,吹了吹热气。
“母亲说的是。只是女儿前几日听了个新奇的话本子,正想说给母亲解解闷。”
我娘一听有乐子,兴致来了:“哦?什么话本子?”
“说的是一户姓‘汪’的员外郎,家财万贯,给儿子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媳妇。谁知那媳妇进门前,就跟府里的一个教书先生好上了。那教书先生还有个癖好,喜欢在姑娘的后腰上,纹一朵小小的红梅。”
我话说得慢,眼角余光瞥见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我哥裴子昂正好从外面进来,听了一耳朵,咋咋乎乎地喊:“这不就是戴绿帽子吗?那汪员外也是个傻的,这都看不出来?”
我放下茶杯,轻飘飘地接了一句:“可不是么。所以说,这娶媳妇,家世样貌是其次,身子干净才是顶顶重要的。不然,这绿帽子戴上了,摘都摘不下来,丢的是全家的脸面。”
我娘的脸色已经从白转青。
吏部王侍郎的原配夫人,就是死于产后血崩。如今这位继室,进门前是王侍郎给儿子请的西席先生的女儿。那位先生,最爱画梅。
更巧的是,那位继室夫人的闺名里,就有一个“梅”字。
这些事,都是秘密。可惜,京城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,尤其挡不住我这种专门收集风言风语的人。
我娘干咳一声,把手里的庚帖往桌上一丢,像是被烫了手:“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,以后不许看了!这王家,门不当户不对的,算了!”
裴子昂还一脸莫名其妙:“娘,刚才不还说顶好的人家吗?”
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:“你懂什么!滚回你院里读书去!”
裴子昂碰了一鼻子灰,悻悻地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