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,她抬起眼。
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,我心脏骤停。
她的眼神变了。不再是平日的温柔似水,也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幽深空白。那里面……掺杂进了一些别的东西。一种极其陌生的、冰冷的、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……嘲弄?
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,快得如同幻觉。
她伸出双手,将那杯滚烫的茶,平稳地、近乎虔诚地,递到我的面前。
白色的瓷杯,衬得她的手指愈发纤细苍白。
一个轻柔的、平静得不可思议的声音,在她唇边响起,一字一句,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:
“那是我双胞胎妹妹。”
嗡——
大脑一片空白。像被重锤狠狠击中,所有的思维、所有的怀疑、所有的恐惧,在这一句话面前,被砸得粉碎,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四处飞溅的碎片。
我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眼睛死死地盯着她,试图从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上,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。
没有。
只有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平静。
血液仿佛瞬间冷透了,四肢百骸都僵硬得无法动弹。
那杯茶。
我的视线死死焦着在那杯茶上。白瓷杯壁温润,里面盛着的液体澄澈透亮,冒着丝丝缕缕几乎看不见的热气。它被那双我亲吻过无数次、熟悉每一寸纹理的手捧着,平稳地递到我面前。
可这一刻,它像是一杯缓慢漾开的毒药。或者别的什么更诡异的东西。
“双胞胎……妹妹?”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,每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,“薇薇,你……你在说什么?”
婚礼上的画面碎片一样砸进脑海:阳光,香槟塔折射的光斑,她穿着圣洁的婚纱,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光,对着满座亲朋,清晰又肯定——“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。”那句话带着笑音,清脆地落在我心上,当时只觉得是命运独独将她赐予了我,是一种幸运的独一无二。
现在,这句话变成了冰冷的铁钉,一根根楔入我的太阳穴。
林薇的表情没有变。那种空洞的平静依旧覆盖着她的脸,像一层薄薄的面具。她甚至微微歪了下头,眼神里那丝陌生的、冰冷的的东西更清晰了些。
“是啊,”她的声音依旧轻柔,却平滑得没有一丝波澜,听不出任何解释的意味,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,“她一直……有点依赖我。有时候会来看看我。”
来看看我。
怎么看看?在深夜的梳妆镜里?用那种扭曲模糊的轮廓?用那含混不清的、令人脊背发冷的低语?
荒谬感和刺骨的寒意同时攫住我,几乎让我呕吐。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,撞在餐桌椅上,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我的眼睛无法从她脸上移开,试图在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裂痕,一丝被附身的证据,或者……任何能证明眼前这一切是幻觉的迹象。
没有。什么都没有。只有一种令人绝望的、非人的平静。
她看着我后退,看着我的惊惧,眼神纹丝不动。然后,她捧着茶杯的手又往前递了递,动作稳定得不可思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