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1 序章

酸锈和腐烂的气味黏在喉咙深处,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粗糙的砂砾,刮得气管壁火辣辣地疼。高墙投下的巨大阴影,将临时清理出的隔离区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蒙之中——这里是「磐石」基地的最外层,也是人类文明与末日荒野的第一道,或许也是最后一道分界线。

绝望和恐惧是这里唯一畅通无阻的流通货币,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,附着在每个人肮脏的衣角、皲裂的指尖,以及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里。林薇缩在一个勉强避风的角落,身上那件破旧宽大的军大衣是她从一具丧尸尸体上扒下来的,布料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暗褐色污渍,却能勉强抵御深秋的寒风。大衣几乎将她整个人吞没,只露出一张沾满尘土却难掩清秀的脸,下颌线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尖锐。她抱紧双臂,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,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,快速而谨慎地扫过周围那些蹒跚、麻木或啜泣的身影。

三年了,整整三年。自「赤潮」病毒爆发那天起,世界就彻底变了模样。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沦为丧尸游荡的猎场,高楼大厦倾颓成断壁残垣,空气中永远弥漫着腐肉和血腥的味道。丧尸不知疲倦的嘶吼和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是永恒的背景音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幸存者们,死亡近在咫尺,可能在下一秒就会降临——或许是被丧尸撕碎喉咙,或许是死于同类的刀枪,又或许是在无尽的饥饿与寒冷中慢慢枯萎。林薇能活下来,靠的不只是运气。最初的半年里,她跟着一支临时组建的幸存者队伍逃亡,学会了用捡来的钢管对抗丧尸,学会了在废墟里寻找发霉的面包和干净的雨水,也学会了在同伴被感染时,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。后来队伍散了,她独自一人在荒野里漂泊,靠着近乎本能的谨慎和一丝不肯熄灭的倔强撑到现在。但支撑她活下去的,还有一个必须死死守住的秘密——一个足以让她瞬间从「侥幸存活者」变成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」的秘密。她的血液里,流淌着对抗「赤潮」病毒的抗体。

那是在一次被丧尸围攻时发现的。当时她被一只变异丧尸抓伤了手臂,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却在高烧三天后奇迹般地退了烧,伤口也慢慢愈合,甚至没有出现任何感染症状。后来她偷偷用自己的血救过一个被轻微咬伤的孩子,那孩子竟也活了下来。从那时起,她就知道自己成了特殊的存在——既是人类对抗病毒的希望,也是一块吸引贪婪目光的肥肉。这个秘密像一颗埋藏在她血管里的炸弹,让她夜不能寐。哪怕在最疲惫的时刻,也不敢彻底放松警惕,更不敢轻易靠近任何人类聚集点。可这次,她实在撑不下去了。连续一周没有找到食物,又遭遇了一场小规模的丧尸潮,体力耗尽的她,最终还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「磐石」基地——人类在东部地区建立的最后一座大型堡垒。

她原以为,只要混在普通幸存者里,低调地接受筛查,或许能暂时获得一个安身之处。可她忘了,「磐石」基地的筛查,远比她想象中严格。靴底叩击水泥地的声音突然响起,清脆、冰冷,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整齐节奏,由远及近,毫不留情地切割开隔离区里浑浊压抑的空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