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2147年,地球早已不是我们记忆中的模样。
曾经蔚蓝的星球,如今真正被无垠的海洋统治。海平面持续上升了近三百米,吞没了所有沿海城市、平原与低洼地带。喜马拉雅山脉成了漂浮在汪洋中的孤岛群,而珠峰峰顶,则成了人类最后的陆地瞭望塔——那里常年驻扎着一群被称为“守望者”的幸存者,用破旧的无线电向海底城市发送无人回应的信号。
早在灾难来临前五十年,联合国主导启动了“诺亚计划”:在全球各大洋深处建造一百座海底生态城,每座城市由直径十公里的高强度纳米合金穹顶覆盖,内部模拟大气循环、光照节律与气候系统。氧气通过电解海水制取,淡水来自多级反渗透净化系统,人造太阳以光谱拟合技术模拟晨昏更替,风则由环形气流装置缓缓推动。
进入资格,明码标价:五百万元信用点,外加基因筛查、社会贡献评估与心理稳定性测试。全球最终只有一亿人获得准入资格——政要、科学家、富豪、精英阶层及其家族。其余八十亿人,在洪水淹没最后一块陆地时,或溺亡,或饿死,或在混乱中互相残杀。
我是林澈,编号S-09732,生活在“深蓝七号”城。
我的父亲曾是海洋地质学家,参与过海底城市的选址工程。他本可以带我们全家进入,但他把名额让给了资助项目的财团代表。他说:“我研究大海一辈子,最后,也该还给它。” 于是我和母亲留在了地面,在一座即将沉没的灯塔上熬过了最后三年。母亲死于一场风暴后的高烧,那时我十二岁。
我活了下来,靠捡拾废弃的浮岛物资、过滤雨水、捕食变异的浅海鱼类。直到十七岁那年,一艘巡逻的深蓝城侦察艇发现了我。他们本想击沉我乘坐的塑料浮筏,但当我用颤抖的手举起父亲留下的加密数据盘时,艇长改变了主意。
数据盘里,是父亲临终前绘制的“海下断层图”——显示“深蓝三号”城正位于一条活跃的地壳裂缝之上。
我因此获得了特许入境资格,成为深蓝七号唯一的“地面遗民”。
在这里,我穿着统一发放的合成纤维制服,住在标准尺寸的居住舱,每天在能源调控中心担任辅助工程师。人们对我礼貌而疏离,像对待一件危险的古董。学校里的孩子叫我“泥孩子”,说我的皮肤有股“腐烂大陆的气息”。
但我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。
比如,人造阳光的光线在午后三点十七分会有0.3秒的延迟,那是能源系统过载的征兆;比如,空气循环系统偶尔会传来低频震动,频率与我在地面听到的鲸歌极为相似;再比如,每到深夜,城市边缘的防护罩外,总有一些巨大的阴影缓缓游过——它们不是已知的任何海洋生物。
深蓝七号城的指挥中枢位于穹顶核心塔第98层,整层只有一间办公室。没有窗,四壁是流动的数据幕墙,映着城市各系统的实时状态:氧气浓度、水循环效率、能源负载、人口活动热力图……以及外部海域的声呐扫描网。
楚妍就坐在这里。
她三十二岁,军衔上将,是联合国海洋生存委员会任命的百座深蓝城中最年轻的总指挥官。黑色制服衬得她身形挺拔如刃,左肩徽章刻着一只展翅的海燕——那是她丈夫林骁生前所属的“深渊之翼”特种机甲部队的标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