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她从不佩戴婚戒,但办公桌最下层抽屉里,静静躺着一枚被海水腐蚀过又精心修复的钛合金指环。上面刻着:“To Yan, beneath the waves, I watch over you.”

她有个五岁的女儿,小名“星芽”。这名字是林骁起的。他说,等灾难过去,要在地表种满会发光的植物,“让女儿的名字照亮新世界”。

星芽患有“深海适应综合征”——这是长期生活在高压封闭环境中的儿童常见病:皮肤苍白近乎透明,对强光敏感,心跳节律与人造昼夜不同步。医疗中心建议带她去浅层生态区接触自然光谱,但楚妍拒绝了。她说:“外面的世界,比黑暗更危险。”

我知道她为什么拒绝。

三天前,我在能源调度日志中发现异常:每晚23:00至01:00,城市东侧防御炮组会进入“静默模式”,持续整整两小时。这不是例行维护——维护时段在系统中标记为绿色,而这段空白,是血红色的“权限封锁”。

我冒险接入军用通道,调出那段时期的监控片段。画面模糊,但足以看清:一艘未经登记的深潜艇正缓缓靠近防护罩接缝处,艇身涂着褪色的红十字标志——那是旧时代国际救援组织的标识。

更让我震惊的是,指挥中心的通讯记录显示,那晚楚妍亲自下达了解除警报的命令。

“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。”

声音从背后传来时,我正准备退出系统。

她站在阴影里,没穿军装,只一身黑色战术服,腰间配枪未卸。

我没有否认。

“你知道那艘船上来的是谁吗?”她走近,声音很轻,像海底的暗流,“是我丈夫的哥哥。他在地面活了二十年,带着三百个幸存者,在太平洋浮岛群建立了自治营地。他们没有攻击我们,只是想谈一谈——关于‘方舟计划’的真相。”

“他们知道什么?”

“知道‘清除程序’不是为了清理故障系统,”她直视我,“而是为了清除所有非奠基者血统的居民。第二阶段,是让深蓝城自沉,再由基因优化过的‘新人类’从海中重生。”

我浑身发冷。

“那你为什么放他们进来?”

“因为我答应过林骁,”她嘴角微颤,“如果有一天地面有人回来敲门,无论他们是谁,我都不能关上这扇窗。”

她转身走向终端,输入一串生物密钥。屏幕亮起,是一段加密影像:一群孩子在浮岛上奔跑,脚下是再生藻类铺成的绿地,头顶是人工穹顶模拟的星空。

“星芽的病,治不好。”她说,“除非她能呼吸真正的风,看见真正的太阳。可我不能带她走——我是这座城的锁,也是它的囚徒。”

她看着我:“你是唯一从地面活着进来的人。你身上有抗原,有适应力,甚至……你的脑波频率能与某些远古海洋信号共振。你父亲的数据盘不是终点,林澈,它是钥匙。”

深蓝七号城,第2147天。

海洋罕见地平静。声呐扫描显示,海面风速不足每秒两米,浪高仅0.3米,阳光穿透水层的强度达到历史峰值——98.7%。这是近十年来最理想的“光透期”。

楚妍站在指挥塔顶端的观测舱,手中握着一份早已签署的紧急预案文件,标题是:“浮升协议·灰烬级权限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