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公的声音很虚弱,带着风箱般的嘶哑。
“剑是‘活’的,不是‘死’的。你追求的,根本不是剑道,是……是虚无。”
“活?”
寂灭剑主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,那双空虚的眼睛里,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,那是一种极致的迷茫,还夹杂着一丝痛苦。
“我杀了三百名剑客,破了七十二门绝学,我的剑下,再无生机。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丝压抑的嘶吼。
“可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我还是感觉不到尽头?我能感觉到,在这一切之上,还有更高的境界!真正的剑道,到底在哪里?”
他不像是在问外公,更像是在对着这片天地,对着这满地的尸骸,发出绝望的质问。
外公猛地咳出一口血,身体晃了晃,似乎随时都会倒下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我藏身的方向,那眼神里,有太多太多的不舍,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对着寂灭剑主,也像是对着整个天地,一字一顿地宣告:
“真正的剑道,并非杀戮……乃在……‘忘却’……”
话音刚落,外公的身躯猛地一软,向前倒去。
那半截“浩然剑”,从他手中滑落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摔成了无数碎片。
寂灭剑主怔怔地站在原地,反复咀嚼着“忘却”两个字,眼神中的迷茫变得更深了。
他环顾四周,血流成河,武林精英尽丧于此,他却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,只有一种比之前更深的空虚,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。
“忘却……忘却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着,没有再动手。
他转身,身形一闪,像一道白色的鬼魅,消失在仙云峰翻涌的云海之中。
直到那股冰冷的气息彻底消失,我才敢从柱子后面冲出去。
我扑在外公渐渐冰冷的尸体上,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和悲伤,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
“外公!外公!”
我嚎啕大哭,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。
我叫澈心,浩然剑宗的外孙。我爹娘很早就去世了,是外公把我一手带大。他总说我是他的心头肉,可我天生体弱,连套最基础的剑法都练不下来,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。
现在,我唯一的亲人也死了。
仇恨的种子,在我小小的身体里疯狂地发芽,长成参天大树。我要为外公报仇,我要让那个白袍恶魔,血债血偿!
几位幸存的武林前辈从英雄殿的密道中走出,他们看着广场上的惨状,一个个老泪纵横。
为首的“乾坤叟”将我从外公身上扶起,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。
“孩子,你外公临终前,将武林最后的希望,寄托在了你身上。”
我哭着问他:“外公说的‘忘却’是什么意思?是要我忘掉仇恨吗?我做不到!我做不到!”
乾坤叟摇了摇头,满脸凝重。
“我们也不知道。这或许是超越了我们认知的一种武学至理。”
另一位被称为“百晓生”的前辈叹了口气,他那张据说无所不知的脸上,也写满了困惑。
“寂灭剑主并非为仇,也非为利。他就像一个疯狂的求道者,他到底在追寻什么?”
乾坤叟弯下腰,将地上那枚象征浩然剑宗宗主身份的龙纹玉佩,和我外公那半截断剑的剑柄捡了起来,郑重地交到我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