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。家、操场、音乐教室,三点一线。白天是烈日下愈发整齐的队列和口号,汗水砸在塑胶跑道上,瞬间蒸腾起一股橡胶混合尘土的味道。傍晚则是音乐教室里近乎嘶吼的合唱排练,空气里弥漫着青春期特有的汗味和一点点走音带来的焦躁。枯燥?肯定有。但每一天都能清晰地触摸到变化:我抠细节抠得嗓子眼儿冒烟,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了把小锉刀;周念念的声音从细若蚊蚋的蚊子哼,一点点变得像山涧清泉淌过石子,清亮了不少;连孙鹏那张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臭脸,在吼出副歌最高音时,眉宇间也会不自觉地飞扬起一丝得意,虽然转瞬即逝。沈燃,这位我的“首席损友兼心理辅导员”,则完美胜任着后勤组气氛担当兼“林霄状态实时监测仪”的重任,时不时用他那破锣嗓子和脑洞清奇的谐音梗给我“致命一击”。
“今天的排练...结束了。明天...就是验收了。”傍晚散场,人群喧嚣着涌向门口,周念念抱着厚重的乐谱落在最后,声音细细的,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。
“嗯,”我用力清了清那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喉咙,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没事人一样轻松笃定,“是骡子是马,该拉出去溜溜了。放心,咱绝对是汗血宝马级别的!”
“真羡慕林霄同学...总是这么有活力,这么自信...”周念念小声说着,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,偷偷地、执着地黏在远处——苏晚星正和尤娜老师低声交谈着什么,侧脸在夕阳余晖里勾勒出清冷的线条。
“打算什么时候跟你‘最爱的晚星’摊牌?”我顺着她飘忽的目光看去,故意压低声音,带了点促狭。
“啊?不...不敢!”周念念像只受惊的兔子,猛地收回视线,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脸颊飞起两朵红云,“万一...万一她觉得我奇怪,讨厌我了...连朋友都...”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乐谱边缘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那份想靠近又怕被灼伤的矛盾心情,几乎要从她那双水润的大眼睛里溢出来。
“怂什么?”我挑眉,摆出那副“哥罩你”的招牌式混不吝,“这样,明天演出完,只要你觉得自己比今天更勇敢、更自信了——哪怕就一丁点儿!剩下那最难啃的骨头,哥帮你搞定!”我拍了下胸脯,力道大得差点把自己拍咳嗽。
“真...真的吗?!”周念念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,像注入了一汪活水,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度,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,“不会给你添麻烦吗?我...我一定!一定给咱们班拿个奖回来!”她用力握紧小拳头,身体微微前倾,仿佛要把全身的力气和决心都凝聚在这一刻。
“诶,打住!”我赶紧摆手,一脸严肃地打断她即将燃烧起来的小宇宙,“我的意思是‘你变自信’,不是‘拿奖’!那金灿灿的玩意儿能当饭吃?关键是你自个儿得支棱起来!明天的你比今天强,那就是妥妥的赢家!懂?”我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,晃了晃,“想想你的‘晚星姐’,为了能跟她大大方方、理直气壮地做朋友,这‘奖’够不够分量?值不值得你拼一把?”
“嗯!够!很够!”周念念重重点头,脸上的红霞更盛,但眼神却褪去了羞涩,变得异常坚定,像淬了火的星辰,“明天,我一定全力以赴!林霄同学,你也加油!”她抱着那本厚厚的乐谱,像只终于鼓起勇气振翅的小鸟,脚步轻快地跑开了,马尾辫在身后跳跃。
“啧,苏晚星这‘魔力’...”我望着她的背影,摇头失笑,心里莫名有点感慨。
“霄弟儿!我的‘魔力’也不遑多让吧?”一个熟悉又欠揍的声音伴随着胳膊的重量突然压上我的肩膀。沈燃像幽灵一样从旁边的廊柱后冒出来,勾着我的脖子,贼兮兮地回头张望,确认某个“高危目标”不在视线范围内,才压低声音,得意洋洋地邀功:“星姐御前特派员!专门负责监督你有没有临阵脱逃当缩头乌龟!怎么样,哥们儿这影响力,是不是能撼动那座冰山一角?”他嘚瑟地挑着眉,另一只手变魔术般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,“啪”地一声拍在我汗津津的掌心。
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。低头一看,是一颗包装极其朴素的润喉糖。浅蓝色的糖纸上,有人用极细的黑色中性笔,力道十足、甚至带着点穿透纸背的劲儿,写下了三个小字:‘‘别减油!’’字迹冷硬、棱角分明,透着一股熟悉的、拒人千里的笔锋。
“喏,星姐御赐仙丹!”沈燃挤眉弄眼,表情夸张,“说你嚎得嗓子眼儿都冒火星子了,怕你明天一开嗓直接上演‘公鸭嗓版翱翔人生’,让咱高一(3)班名垂校史——虽然是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、极其‘抽象’的方式。”他凑近,神秘兮兮地补充,“温馨提示:含一会儿就成,劲儿贼大,怕你直接齁过去原地升天。”
冰凉的糖块带着薄荷的微辣气息躺在掌心,像一颗小小的定心丸。我用力攥紧,仿佛能汲取到某种力量,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:“谢了!替我转告那位‘御膳房掌勺’,明天看哥给她拿个第一回来,让她也好好‘燃’一把!”
“哟呵!霄弟儿,你这是小沈起床——‘燃’起来了啊?”沈燃怪腔怪调地模仿着,还夸张地做了个引火的动作,“不会是在这儿给兄弟我放卫星吧?”
“滚蛋!你这破谐音梗烂得抠脚!比苏晚星做的蛋炒饭还糊!”我笑骂着,毫不客气地捶了他结实的手臂一拳,“等着瞧!要是输了,以后管你叫‘燃哥’!说到做到!”
“一言为定!燃弟儿我坐等升辈分,光宗耀祖!”沈燃哈哈大笑,用力揽着我的肩膀。两个少年勾肩搭背的影子在长长的走廊里被夕阳拉得老长,插科打诨的嬉闹声冲散了大战前夕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紧绷感。
(验收日。后台。)
空气仿佛被粘稠的胶水糊住了。劣质化妆品混合着汗水、发胶和年轻人特有的荷尔蒙气息,交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灼感。尤娜老师像只忙碌的蝴蝶,穿梭在穿着统一演出服的学生间,挨个细心地整理衣领、抚平褶皱,温柔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“别紧张”、“你们是最棒的”。李晴站在角落,闭着眼,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,一遍遍默念着指挥手势,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,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。周念念紧挨着我站着,小脸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目光死死盯着通往舞台的那道厚重幕布缝隙——缝隙外,是黑压压一片、充满未知的观众席。她的呼吸又浅又急,纤细的手指死死绞着演出裙的侧边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色。熟悉的眩晕感,像冰冷粘稠的潮水,再次无声无息地从脚底漫上来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“别...别怕...”我侧过头,凑近她耳边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,“就当底下坐着的,全是沈燃那张欠揍到人神共愤的脸!天塌了,有哥顶着呢!唱砸了又能咋样?又不扣钱又不罚站!你想想,这辈子能有几次机会开这么大规模的‘个人演唱会’?台下坐的,那都是花钱买票...呃,不对,是义务来欣赏的观众!赚大了好吗!”我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林氏插科打诨风格,驱散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恐惧。
周念念勉强扯动嘴角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眼神里的慌乱却丝毫未减,像受惊小鹿般四处游移。
就在这时,一道清冷的身影,无声地拨开后台忙乱的人群,径直走到了周念念面前。是苏晚星。她不知何时来的,或许是沈燃那家伙生拉硬拽的结果。依旧是一身简单而朴素的衣服,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,像一尊移动的冰雕。在周念念愕然抬起那双盛满水汽的大眼睛的瞬间,苏晚星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她那双仿佛常年带着微凉温度的手,动作快如闪电,却又轻得像羽毛拂过,极其短暂地、用指尖轻轻按了一下周念念死死攥着裙角、冰凉且抖个不停的手背。
“别慌。” 声音清泠,只有两个字。那瞬间的冰凉触感,却像一道微弱却精准无比的电流!
周念念浑身剧烈一颤!瞳孔骤然收缩,又猛地放大。姐姐...像姐姐一样!那种熟悉的、令人无比心安的“稳”和力量感!她几乎是本能地、急切地反手想抓住那点短暂却珍贵的冰凉慰藉。然而,苏晚星却已干脆利落地收回了手,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,面无表情地转身,只留下一个清瘦挺直的背影,迅速融入后台的阴影里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“高一(3)班!准备上场!”前台报幕员清晰洪亮的声音,如同发令枪响,穿透后台的嘈杂。
周念念猛地深吸一口气,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,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都压进肺腑深处。再抬起头时,她眼中的恐慌和迷茫竟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取代。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苏晚星消失的方向,又转头看向我,用力地、重重地点了点头,眼神亮得惊人。
台上。灯光刺眼,热浪扑面。
悠扬而熟悉的前奏如溪流般淌出。舞台中央,李晴深吸一口气,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,双臂有力地扬起,一个标准而充满张力的起拍手势!酝酿了几天的声音洪流,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!
歌声瞬间响起!比以往任何一次排练都要整齐!都要饱满!都要有力量!我的声音依旧带着沙哑的质感,像被砂砾打磨过,却异常稳定,稳稳地托着旋律的基石。周念念站在我旁边,她真的放开了!清亮、通透,甚至带着点微微金属质感的声音,像一道终于冲破厚重云层的金色阳光,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!台下评委席上,几位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,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,有人还微微颔首。
气氛在升温,情绪在累积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晴扬起、即将落下那最关键一击的手势上——那是整首歌最激昂、最需要引爆全场的副歌顶点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滋啦——!!!!!!”
一声尖锐到极致、仿佛无数根钢针同时扎进耳膜、要生生将人撕裂的恐怖啸叫,毫无预兆地、凶猛地从舞台两侧的巨大音响里炸开!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和破坏力!
紧接着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、巨大的魔爪狠狠扼住了喉咙,所有流淌的伴奏、所有人声,瞬间变得微弱、扭曲、断断续续!像是信号极差的劣质收音机,发出濒死的呻吟!
台上的世界,瞬间凝固了!李晴那充满力量、即将挥下的手臂,像被施了定身咒,僵硬地悬停在半空中,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恐!周念念明亮的瞳孔骤然紧缩,刚刚凝聚起的勇气像脆弱的玻璃般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,摇摇欲坠。站在后排的孙鹏,嘴巴下意识地张成了一个“O”型,像一只突然被掐断了电源的喇叭,只剩下徒劳的嗡鸣。台下瞬间一片哗然!惊愕的议论声浪般涌起!评委们脸上的赞许瞬间消失,眉头紧锁,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审视!
完了!尤娜老师期待的眼神、几天来拼命的汗水、孙鹏那孙子曾经的嘲讽嘴脸...甚至姥爷躺在病床上,那双浑浊却充满了沉重托付的眼睛!无数破碎的画面、声音、情绪,如同失控的走马灯,疯狂地在我脑海里旋转、冲撞!
都这时候了还走马灯?去他妈的破音响!
一股滚烫的、带着血腥味的血气,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熔岩,轰然直冲我的天灵盖!身体比脑子更快!我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,鞋底重重地踏在舞台边缘,几乎要掉下去!完全甩开了面前那台成了摆设的麦克风!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,像虬结的树根!我用尽胸腔里、腹腔里、甚至骨头缝里最后一丝空气,朝着那片由惊愕面孔组成的黑暗深渊,用近乎嘶吼、带着破锣般的沙哑裂音、却灌注了所有不甘与愤怒的炸裂嗓音,狠狠砸出了那句决定命运的歌词:
“——冲破枷锁!展翅翱翔——!!!!!!”
那声音粗粝!不完美!甚至有点难听!但它像一道撕裂夜空的狂暴惊雷!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,硬生生劈开了舞台上那令人窒息的混乱死寂!
“草!跟霄哥冲啊——!!!” 沈燃!永远是第一个响应我的家伙!他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人音量,像一面破鼓被擂响了冲锋号!
这声狂吼如同点燃引信!孙鹏被这野性十足的咆哮激得浑身血液瞬间沸腾!篮球场上带领全队冲锋陷阵、用吼声震慑对手的本能轰然觉醒!他脖子一梗,额头青筋也迸出来,用尽全身力气,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:“吼——!!!!!” 那嗓门儿,真如战场上的钢炮轰鸣!瞬间炸裂!
仿佛被点燃的巨型炸药桶!又像是决堤的洪水!台上所有高一(3)班的同学,被这最原始、最野性、最不屈的力量感召!什么失真的伴奏?什么台下的目光?什么评委的皱眉?统统抛到九霄云外!几天排练积累的汗水与疲惫、被质疑时的憋屈与愤怒、此刻面对意外的惊惶与不甘...所有压抑的情绪,在这一刻化作山呼海啸般的声浪!几十个声音,不分彼此,汇成一股足以摧枯拉朽、震天撼地的人声洪流,以最纯粹、最磅礴的气势,轰然爆发:
“冲——破——枷——锁!展——翅——翱——翔——!!!!!!!”
台下,经历了最初的惊愕和一片死寂之后,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滴进了冷水,瞬间爆发出几乎要掀翻整个礼堂屋顶的、雷鸣般的掌声、尖叫声和口哨声!评委们眼中的审视和疑惑早已被强烈的震撼和激赏取代!有人甚至激动得站了起来!这意外造就的、毫无修饰的“人声爆发”,其蕴含的原始生命力和澎湃激情,比任何顶级音响设备播放出的完美录音都要震撼人心一百倍!
侧幕的阴影里,苏晚星静静伫立,像一株遗世独立的青竹。台上那个扯着嗓子、脖颈青筋毕露、面容因为用力而微微扭曲、仿佛在燃烧自己所有能量去引领全场的背影,无比清晰地映照在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、宛如深潭寒冰的眸子里。一丝极其细微、难以察觉的涟漪,在那冰封的湖面之下,悄然漾开,转瞬即逝。
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震颤着消散,掌声与欢呼如同海啸般久久不息。最终,高一(3)班凭借这无可争议的、炸裂全场的现场感染力,夺得了全年级第二名的好成绩!至于第一名啊?是一支专业水准极高、编排极其复杂的民族舞,动作整齐划一,难度爆表,看得人心服口服,毫无争议。
后台,瞬间变成了沸腾的欢乐海洋!
尖叫声、欢呼声、兴奋的大笑几乎要冲破天花板!不认识的人互相拥抱、蹦跳!认识的更是抱成一团又叫又跳!孙鹏挤过人群,冲到我跟前,二话不说,抡起他那打篮球练出来的结实拳头,带着风,“咚”地一声重重捶在我肩膀上,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趔趄,差点撞翻旁边的道具箱!
“行啊霄哥!够猛!真特么够猛!”他喘着粗气,脸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潮红,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讥诮,只剩下别扭却又真心实意的服气和兴奋。李晴站在几步外,看着被众人围住的我,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,嘴唇动了动,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是对着我的方向,用力地点了点头,那眼神里是清晰无误的佩服。周念念则激动得泪流满面,晶莹的泪珠断了线似的滚落,她甚至来不及擦,目光像探照灯一样,急切地在后台攒动的人头中搜寻着那个清冷的身影。
就在这片欢腾的混乱中,一个瘦小的身影却像被遗忘在角落的阴影里。潘家和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整个人缩成一团,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他脚边,静静躺着一个外壳磨损严重、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黑色便携式录音机。录音机的电池仓盖歪歪斜斜地开着,几节崭新的南孚电池滚落出来,散在地上,其中一节的金属外壳甚至被某种液体微微浸润,在灯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——他本想偷偷录下班级这历史性的高光时刻,留作自己卑微的珍藏,结果手忙脚乱加上设备老化,操作失误引发了那场灾难性的干扰。此刻,他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,身体微微发抖,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无助,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。
喧嚣如同潮水,来得猛烈,退去得也快。人群带着兴奋的余韵和疲惫,三三两两地散去,准备回家分享这份喜悦。后台渐渐安静下来,只剩下散落的道具和尚未平息的激动心跳。
“林霄同学!”周念念第一个冲到我面前,脸颊上激动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,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,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。她深吸一口气,鼓足了勇气,声音虽然还带着点颤抖,却充满了力量:“谢谢你!我...我感觉自己好像...真的变勇敢了一点!那个...你之前答应帮我...”她的声音越说越小,像蚊蚋哼哼,带着无限的希冀和一点点羞怯,后面的话被省略号吞没,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话音未落,一个穿着精致、气质温婉的身影也快步穿过略显凌乱的后台,径直朝我走来。是严雪钰。她手里紧紧捏着一个小巧的、边缘被捏得有些发皱的粉红色信封,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,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红。“林霄同学!总算找到你了!”她走到我面前,目光快速扫过旁边的周念念,似乎有些犹豫,但还是将那个粉色的信封递了过来,声音带着点急促:“这个...这个给你!如果可以的话...请...请你务必答应我!”她的话同样戛然而止,留下巨大的悬念,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紧张。
与此同时,仿佛约好了一般,那道清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侧后方。苏晚星甚至没看周念念和严雪钰一眼,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直接锁定我,言简意赅,声音清泠依旧,却比平时多了那么一丝...不易察觉的“告状”意味:“想必你也注意到了,我已经...知道了……他的事。”她的话语同样留白,但指向无比清晰——那个缩在角落、引发事故的“罪魁祸首”。
三个女生,三种截然不同的表情,三件(至少听起来)都无比重要且亟待解决的事情,如同三股无形的绳索,瞬间从不同方向抛来,将站在原地的我牢牢捆缚在圆心!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后台残留的喧嚣彻底消失,只剩下一种微妙的、令人窒息的安静。周念念期待地看着我,严雪钰紧张地捏着信封,苏晚星则平静地等待着我的回应。我被这突如其来的“三堂会审”弄得头皮发麻,CPU瞬间过载,嘴巴张了张,愣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。
“卧——槽——!!!!!!”
一声石破天惊、夸张到极致的嚎叫,如同平地惊雷,猛地炸裂在这片微妙的寂静之中!沈燃像一颗被人点燃了屁股的人形火箭,“嗖”地一下从某个堆放道具的箱子后面窜了出来!他脸上挂着那种“唯恐天下不乱”、“看热闹不嫌事大”的贼兮兮笑容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猛地张开他那两条长臂,像一只企图捕捉所有猎物的八爪鱼,夸张地向前一扑!他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我——他试图(或者说假装试图)把被围在中间的我、站在我面前一脸期待的周念念、捏着粉色信封神情紧张的严雪钰,甚至旁边刚刚说完话、气场清冷的苏晚星,一股脑儿地全都“圈”进他那过于热情的臂弯里!
“霄哥——!!!”沈燃的嗓门洪亮得能震碎玻璃,带着浓浓的戏谑和搞事情成功的狂喜,响彻整个后台:
“快说!我们四个!你!究!竟!选!谁?!!”
(第七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