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终于落下。
双击。登陆界面弹出。他几乎是闭着眼睛也能输入那个小号——Wild。密码敲下,回车键按下的瞬间,仿佛也敲开了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。
游戏客户端加载完成,好友列表“唰”地展开。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,瞬间锁定,穿透了密密麻麻的ID,精准地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头像——舒舒不认输。
然而,那熟悉的头像框,此刻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灰暗。
【离线】两个冰冷的字,如同烙印般钉在ID下方。
时间显示:离线 5小时32分钟。
五个多小时了。
回想今天下午那场短暂的双排,此刻每一帧画面都带着一种迟来的、尖锐的不对劲。不开麦……可以理解为害羞或者不便。但连局内文字都没有一句?没有交流,没有反应,甚至没有一句“收到”或者“小心”?那种刻意的、近乎疏离的沉默,与他记忆中那个会软软道谢的“舒舒”判若两人。
“野哥?还不睡?” 陈子越带着明显试探的声音,伴随着小心翼翼的敲门声,在门外响起。
靳野猛地一个激灵,像是被屏幕上那片刺眼的灰色烫伤,又像是内心隐秘的期待被戳破后的狼狈。他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手指在触摸板上猛地一划,游戏客户端瞬间被强制关闭,屏幕的光源骤然熄灭,将他瞬间重新投入黑暗。屏幕上,只模糊地映出他自己那张轮廓僵硬、眼神晦暗不明的脸。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用力清了清嗓子,声音刻意压得平稳、低沉,甚至带上了惯常训练出的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淡:“没事。准备睡了。”
门外沉默了两秒,显然,陈子越隔着门板也嗅到了那不同寻常的气息,但他识趣地没有追问:“哦……那行,你早点休息。明天训练赛别迟到啊,K教最近盯得紧,眼神都能杀人了。” 他试图用教练的严厉缓和一下气氛。
“嗯。” 靳野从鼻腔里挤出一个毫无温度的音节,再无下文。
脚步声迟疑地、最终渐渐远去,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房间彻底陷入一片死寂。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喧嚣,却更衬得这方寸之地冰冷空旷。
“啧。” 一声压抑的、带着浓浓烦躁的轻嗤从齿缝间挤出。靳野抬手,用力地、近乎粗暴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试图将那团盘踞在胸口的、无处安放的憋闷揉散。那是一种混杂着失落、不解、被忽视的恼火,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……在意。
要是……要是加上了她的微信就好了。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、带着点蛮横地闯入脑海。至少,像现在这样被莫名的情绪堵得心口发闷的时候,可以听听她的声音——哪怕只是一句语音,或者一个简单的表情包,或许都能冲淡这该死的烦闷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对着一个灰暗的头像,像个傻子一样胡思乱想。
他猛地站起身,动作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。几步走到窗边,“唰”地一声将窗帘彻底拉开。窗外,城市璀璨的霓虹如同冰冷的星河,光芒万丈,却毫无温度地铺展在脚下,映不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。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,喉结再次无声地滚动。
最终,他只是对着窗外那片虚假的繁华,低低地、含混地骂了一句,那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具体内容,只有浓重的自我厌弃和无处发泄的郁气。
他转过身,带着一身仿佛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、挥之不去的低气压,脚步沉沉地,走向浴室。那扇门关上,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,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,只留下水龙头被粗暴拧开的哗哗声,在寂静的房间里空洞地回响,仿佛要冲刷掉所有不合时宜的杂念与烦扰。
水流顺着锁骨往下流,流过精壮的腹肌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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迎新晚会的筹备工作远比秦洛舒想象中的要繁杂得多。班长刘羡冬仿佛将她视为救命稻草一般,不断地将各种资料和要求发送到她的邮箱里。这些资料包括各系的节目单、主持人串场风格的要求、领导致辞稿的衔接,甚至还有暖场互动环节的脑筋急转弯题库。
秦洛舒白天不仅要应对蔡老师那节信息量巨大的古典文学课,还得在课间休息时见缝插针地构思、撰写和修改那一叠叠的串词稿纸。她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,几乎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。
到了晚上,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时,常常发现林小鹿已经熄灯睡觉了,而她却还开着台灯,对着电脑屏幕或铺满桌面的草稿,绞尽脑汁地遣词造句。她努力在庄重与活泼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,以确保串词既能符合迎新晚会的氛围,又能展现出主持人的个性与魅力。
与此同时,林小鹿依然热衷于各种社团活动。她参加了文学系的外交部,每天下课后便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,让人难以寻觅她的踪迹。
而刘可可则时不时地亮出她和叶临川的微信聊天截图,向大家炫耀着对方偶尔的回复。
吴一凡依旧沉浸在学术的海洋里,偶尔会和她探讨几句艰深的文献。
这让秦洛舒不禁感叹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关注点,而她则专注于迎新晚会的筹备工作,希望能为这场盛会贡献一份精彩。
这些现实中的喧嚣,像一层层细密的网,将秦洛舒包裹其中。游戏,那个曾经能让她暂时抽离、获得纯粹快乐的世界,连同那个名为“Wild”的影子,被现实生活的洪流悄无声息地冲到了记忆的角落。
偶尔在深夜合上电脑,疲惫地揉着发酸的眼睛时,指尖会无意识地点开手机屏幕,目光扫过那个熟悉的游戏图标,但随之涌上心头的,是明天要交的串词终稿、蔡老师布置的论文开题,以及班长在群里艾特她的催促。一
股深深的倦意袭来,她最终只是锁了屏,关掉台灯,将自己沉入短暂的黑暗与睡眠。
整整一个星期,“舒舒不认输”的头像,再也没有亮起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