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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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再跑了。我开始学着讨好他。他喜欢看我刺绣,我就每天坐在窗边绣。他喜欢听我弹琴,我就把冻僵的手指在炭火上烤热了,为他弹。他每次来,都不说话,只是静静地坐在我对面,用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。那目光像是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,将我密密麻麻地捆起来,动弹不得。我知道,他爱我。一种病态的、疯狂的、不容拒绝的爱。这份爱,是我唯一的武器。

机会很快就来了。欺负过我的那个太监,他的手腕被冯迁捏碎后,一直怀恨在心。他不敢动我,就把气撒在春儿身上。那天,我故意支开春儿去院子里拿柴,自己算准了冯迁会来的时辰,在屋里弹琴。果然,我听到院子里传来春儿的尖叫和那个太监的咒骂声。我手下的琴音一乱,停了下来。屋里的冯迁皱了皱眉:“怎么不弹了?”我低下头,眼泪恰到好处地掉在琴弦上,发出一声微弱的颤音。“冯迁,”我哽咽着,声音又轻又软,“我害怕。”

他站了起来,走到我身边。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。“怕什么?”“我怕他。”我抬起泪眼,看着他,“那个太监,他恨我,也恨你。他动不了我,就天天折磨春儿。我怕有一天……有一天他会杀了春儿,再……再来杀我。”我抓住了他的袖子,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“冯迁,我只有你了。”他沉默了。那双黑色的眼睛里,风暴在酝酿。他伸手,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,说:“继续弹。”然后他走了出去。我听话地重新弹起琴。琴声中,夹杂着院子里那个太监从咒骂到求饶,再到最后被生生拖走的、含糊不清的惨叫。琴声未断,冯迁回来了,指尖带着一丝血腥气。他走到我身后,俯下身,在我耳边说:“他不会再吵到你了。永远不会。”我浑身一僵,随即又放松下来。我转过头,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第一次主动地、伸手抱住了他的腰。我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僵硬。我在他怀里,轻轻地说:“冯迁,谢谢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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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那天起,我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。我开始主动向冯迁索取。我要更好的衣料,他就让内务府的人偷偷送来。我要看宫外的话本子,他就派东厂的番子满京城地给我搜罗。我成了冷宫里最不像囚犯的囚犯。而我想要的,远不止这些。我开始向他打听外面的事。皇帝今天宠幸了谁,朝堂上谁又得势了,淑妃最近在做什么。他起初不肯说,我就不理他,不弹琴,不刺绣。他便熬不住,把我想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我。

我知道,我必须离开这里。冷宫是他的囚笼,也是我的。只有出去,我才有机会。我需要一个契机,一个能让皇帝重新想起我的契机。冯迁告诉我,皇帝最近沉迷炼丹,时常会去宫里的太清观祈福。而太清观,离冷宫不远。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但依旧美丽的脸,一个计划慢慢成形。我需要一场“偶遇”。一场精心设计的、看起来毫不费力的偶遇。

我让冯迁帮我弄来了一套素雅的道袍,又让他查清了皇帝下次去太清观的具体时辰和路线。那天,我告诉他,我想去太清观为他祈福。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。他那么聪明,怎么会猜不到我的真实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