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阖上,风扑面,一阵花药香转瞬即逝。
沈不春愣在原地,掌心只剩空帕。
三、御苑·墙头窥视
三月初五,宫中“牡丹市”开。
凡三品以上京官,皆得携眷游苑,赏花、品酒、赋诗。
民间花匠亦可献异种,择优入贡。
沈不春无官无职,却被一句“或许她在”驱使,买了套半旧儒衫,混在杂役队里,从后苑角门抬花入内。
御花园比他想象的更空。
名花皆在,却无一株“不逢春”。
他拉住老阉奴打听,才知道:
“那弃种生在苑西废圃,土下埋过前朝冷宫灰烬,花匠嫌晦气,早要砍了。柳家那丫头拦着,说她母亲生前只育出这一种。”
沈不春循路而去,果见一角断垣,荒草埋径。
废圃中央,孤零零一株白牡丹,叶背泛青,花苞紧闭如握拳。
圃外有亭,亭内设案,案上列文房四宝——
这是“簪花”预演:明日由状元、榜眼、探花各摘一朵,为帝后簪鬓。
沈不春隐在篱外,忽听脚步。
柳锦宜携一只小小青瓷罐而来,罐口封红布。
她蹲身,把罐中液体缓缓浇在根际——
竟是一股血色,混着药香。
沈不春失声:“你用血浇花?”
柳锦宜猛地回首,目光与他相撞。
那一瞬,他仿佛看见她眼底有两簇火,烧着冷冷的雪。
“你走。”
“我只是……”
“再不走,我喊侍卫。”
她声音发颤,却更似怕自己先崩溃。
沈不春退后两步,脚下一滑,踩断枯枝“啪”一声。
远处阉奴高喝:“谁在那边?”
他转身便逃,一路草叶刮脸,火辣辣地疼。
回身一瞥,只见柳锦宜仍蹲在花前,背影像一瓣被风吹散的白蝶。
四、榜眼寓邸·错认
三月初六,夜。
沈不春宿在城西破庙,噩梦连连:
血从花根逆流而上,把白瓣染成赤红,花蕊里生出一张人脸——
杜陵生对他笑:“多谢兄长把春让给我。”
他惊醒,冷汗透衣。
窗外雨打残瓦,他忽然生出强烈念头:去见杜陵生。
榜眼暂寓翰林院后街“集贤馆”。
门房不认得沈不春,却认得“江都杜生”那把折扇。
沈不春谎称替杜陵生还扇,得以入内。
小院昏灯,杜陵生独坐石阶,正用白绢擦拭那朵“不逢春”。
花已萎,瓣边焦卷,仍固执地插在一只空笔筒里。
沈不春开口:“杜年兄。”
杜陵生抬头,醉眼迷离,忽地笑了:
“哦……你来了。她托你传话?”
沈不春愣住。
杜陵生踉跄起身,把笔筒递给他:
“还给你。我本就不配。”
“什么?”
“那夜我醉倒茶肆,是她把你写的诗塞进我袖里——
‘若得御园红一朵,敢教桃李让开时。’
我误以为是她赠我,才去柳园叩门。
结果她把花簪我帽上,却说:
‘帮你演完这场戏,莫再打扰他。’”
杜陵生指自己鼻尖,笑得比哭难看:
“我不过……是个影子。”
沈不春胸口如遭锤击,连连后退。
原来那日茶肆,她早看见他;原来她簪花,是替他挡一场无果的纠缠。
雨声骤然加急,灯焰摇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