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张了张嘴，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世界，在他眼前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，分崩离析。
CFO的声音像是从深水底传来，沉闷而失真：“……董事会非常重视这件事，已经启动了内部调查程序。在这期间，你需要暂停一切职务，交出公司门禁和所有工作账户权限，配合集团的全面调查。”
张伟的视线艰难地从那封要命的举报信上移开，试图聚焦在CFO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。他的嘴唇动了动，想辩解，想质问是谁，想说自己为公司立下过汗马功劳——去年那个差点黄掉的大项目，是他带着团队三天三夜不睡啃下来的；前年开辟新市场，是他一个人喝到胃出血换来的入场券……
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，变成一块烧红的炭。他看到了CFO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近乎怜悯的冷漠。那不是来听取辩解的，那是来宣布死刑的，至少是死缓。
人力资源总监上前一步，公式化地递过来一份文件：《停职调查通知函》以及一份物品交接清单。“张总，请您配合。”她的声音平稳，却像冰冷的机械音。
后面那个审计部的男人，则像一尊沉默的煞神，目光扫过他办公桌上的电脑、文件柜、甚至那个记录着他滔天债务的手机——屏幕还亮着，那串血红的数字，仿佛一个公开的耻辱印记。
奇异的，在极致的恐慌之后，一股诡异的麻木感席卷了他。他像个提线木偶，机械地在那张通知函上签下自己的名字——笔迹歪斜得几乎认不出。然后交出工卡，看着IT部门的人远程注销了他的所有系统权限，电脑屏幕瞬间黑掉，像是彻底切断了他与过去那个光鲜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。
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。
那三个人离开了，小心地替他带上了门，隔绝了外面工区可能投来的所有窥探目光。
办公室里死寂一片。
只有中央空调微弱的气流声，和他自己沉重得吓人的心跳。
咚。咚。咚。
每一下，都震得他耳膜发疼。
完了。
一切都完了。
年薪百万的工作，没了。不仅仅是收入来源的断绝，更意味着他那些以“稳定高薪职业”为担保撬动的银行贷款，即将全面触发提前还款条款。雪崩，真正的雪崩，才刚刚开始。
他瘫在高背办公椅上，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昂贵的嵌入式灯带。那光线此刻苍白得刺眼。
手机又震动起来。不是催债，是银行的客户经理，那个每次见他都笑得像朵花的李经理。此刻电话那头的声音，依旧礼貌，却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：“张先生，抱歉打扰您。我们系统注意到您目前的职业状况有一些变动，根据我们贷款合同第七章第二十三条的约定，可能需要您提前提供最新的资产证明和收入流水……另外，关于您下一期的还款……”
他没听完，含糊地应了几句，几乎是粗暴地挂断了电话。
第一个。他知道，这仅仅是第一个。
接下来呢？那些嗅到血腥味的鲨鱼，会蜂拥而至。
他猛地站起身，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，像一头困兽。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衬衫后背，昂贵的面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，带来极度的不适。
不行！不能坐以待毙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