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城的秋总来得猝不及防。
九月初的风裹着银杏叶的碎金,刮在脸上却带着刺骨的凉。
就像哥哥陆于从前总说的,“北城的美好都裹着层冰,得捂热了才看得见”。
可现在,我站在他公寓楼下的银杏树下,满眼的金黄只让我想起警察描述的画面。
浴室里那摊漫过浴缸边缘的血,红得像烧融的铁,烫得我指尖发颤。
“姑娘,要不要买个烤红薯?暖手。”卖红薯的大爷推着铁皮车经过,炉子里的甜香飘过来,勾得我喉头发紧。
去年中秋,我和哥哥在榕城的老街上也买过这样的红薯,他把热乎的红薯掰成两半,自己咬着边角的焦皮,把中间最甜的芯儿塞给我:“我们小希爱吃甜的,这个给你。”
我摇摇头,攥紧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机票。
机票上的“榕城—北城”还印着墨痕,是我接到警察电话时,手抖着订的最早一班。
他们说陆于在浴室割腕自杀,留了封遗书,说是抑郁症缠身,无力承受。
可笑。
我的哥哥陆于,是那个会因为路边流浪猫淋雨,蹲在雨里撑半小时伞的人。是那个在我高考失利哭到眼睛肿,连夜画了张“小希超厉害”的漫画贴在我书桌前的人。是那个进了演艺圈,被投资方要求陪酒,宁愿推掉角色也要说“演员靠的是戏,不是酒”的人。
这样的人,怎么会抑郁?怎么会自杀?
1.
公寓楼下的警戒线拉得刺眼,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背着手站在门口,皮鞋擦得锃亮,倒映着银杏叶的影子。
我走过去,声音还带着没压下去的颤:“您好,我是陆于的妹妹,陆希。”
年长的警察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几分同情:“姑娘,现场还在封锁期,法医刚把遗体运去殡仪馆,明天才能安排见最后一面。”
“为什么不能现在见?”我的声音拔高了些,“他是我唯一的亲人,我连他最后待过的地方都不能看吗?”
年轻的警察别开脸,不敢看我的眼睛:“程序就是这样,而且……里面不太好,你看了会害怕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我盯着他的侧脸,“他是我哥,我怎么会怕他?”
两人交换了个眼神,年长的叹了口气:“这样吧,你先去附近找个酒店住下,明天我们联系你。你现在情绪太激动,进去了也容易出事。”
我知道再争也没用。
北城不是榕城,没有我熟悉的老街和邻居,这里的规则像冰冷的水泥地,硌得人疼。
我退到街对面的公交站,望着7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。
那是哥哥的公寓,他之前视频时指给我看过,说“小希你看,晚上能看到远处的电视塔,亮起来像棵圣诞树”。
就在这时,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楼道口闪了出来。
那人穿着长风衣,领口立得很高,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,脚步匆匆,像是在躲什么。
可他抬手拉口罩的瞬间,我还是认出来了。
是范哲,哥哥的经纪人,也是他常挂在嘴边的“哲哥”。
去年我去北城看陆于,范哲请我们吃火锅,还笑着说“陆于这小子,脾气轴,也就小希你能管得住他”。
那时候的他,眼睛里没有现在的慌乱,只有客套的温和。
“范哲哥!”我喊出声,拔腿就追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