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雨站在巷口，望着那盏昏黄的路灯。十七年了，她终于回到了这条无名小巷。记忆中的青石板路已经被水泥覆盖，但墙角那株野蔷薇依然顽强地生长着。
她五岁那年，母亲在这条巷子里永远闭上了眼睛。那天夜里下着大雨，母亲咳出的血染红了洗得发白的蓝布裙。小雨记得自己拼命摇晃着母亲逐渐冰凉的手臂，直到邻居王奶奶闻声赶来。
"你妈妈走了。"王奶奶红着眼睛说。小雨不明白"走了"是什么意思，她只知道母亲再也不会给她梳辫子了。
葬礼很简单。几个邻居凑钱买了口薄棺，葬在了城郊的乱坟岗。那天小雨穿着邻居家孩子淘汰的旧衣服，抱着母亲唯一留下的布娃娃。布娃娃已经褪色，右眼处的线头松脱了，像在流泪。
葬礼后，王奶奶想把小雨送去孤儿院。"那里至少有饭吃。"她抹着眼泪说。但第二天清晨，小雨不见了，只留下那个破旧的布娃娃。
十七年过去，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。她辗转在各个城市，睡过天桥底，捡过垃圾，最后在一家小餐馆找到了工作。老板是个善良的老人，教她识字，让她住在餐馆后面的小屋里。
现在她回来了，带着攒下的钱，想给母亲立块像样的墓碑。巷子里的老房子大多已经拆迁，只有尽头那间低矮的平房还在。那是她和母亲住过的地方。
房门没锁。推开门，灰尘在阳光中飞舞。墙角还留着母亲用粉笔给她画的身高线，最后一次标记停留在她五岁生日那天。
地上有张泛黄的照片，是母亲年轻时拍的。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："给我最爱的女儿"。小雨的眼泪终于落下来，打湿了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脸。
那天晚上，小雨睡在了老房子里。她梦见了母亲，梦见母亲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，就像小时候一样。醒来时，天刚蒙蒙亮。窗台上停着一只麻雀，歪着头看她。
小雨擦干眼泪，拿起放在枕边的照片。她知道，从今天开始，她不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孩子。母亲的记忆会一直陪着她，就像巷子里那盏永不熄灭的路灯。
三天后，城郊的乱坟岗立起了一块简单的石碑。碑前放着一束野蔷薇，在风中轻轻摇曳。
小雨蹲在墓碑前，手指轻轻描摹着石碑上"慈母林素心之墓"几个字。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写出母亲的名字，以前只知道大家都叫她"素心"。
"妈，我过得很好。"她对着墓碑轻声说，"老板教我认字，我现在能看报纸了。"风拂过野蔷薇，花瓣落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。
回到城里，小雨在旧货市场转了很久。她买了个小木盒，把母亲的照片仔细放了进去。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，看她盯着一个发卡出神，便送给了她。"年轻姑娘该打扮打扮。"老人笑着说。
发卡是简单的黑色，别在她齐肩的头发上几乎看不出来。但小雨觉得很珍贵，这是十七年来收到的第一件礼物。
她开始在小餐馆更卖力地工作。清晨四点就起来和面，晚上收拾完最后一桌客人已是深夜。老板劝她别太拼命，她只是笑笑。每个月发工资那天，她都把大部分钱塞进木盒底层。
一年后的雨天，餐馆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。他盯着小雨看了很久，临走时留下名片。"你很像一个人，"他说，"如果有困难，可以来找我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