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新闻
再次听到沈秋邻这个名字的时候，竟然是在电视机上。
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周末早晨，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替的条纹。
父亲照例坐在客厅沙发里，戴着老花镜，手里摊开着当日的早报，电视机里传来新闻播音员字正腔圆却毫无波澜的声音，充当着背景音。
我正端着水杯，睡眼惺忪地靠在餐厅门框上，思绪还沉浸在昨晚残梦的碎片里。
然后，那个名字就像一颗冰冷的子弹，猝不及防地穿透了这层慵懒的日常。
“……本案受害人已被及时送往医院救治，暂无生命危险。犯罪嫌疑人沈秋邻，男，二十六岁，已于昨日晚间被警方控制。经初步调查，嫌疑人涉嫌……据悉，犯罪嫌疑人沈秋邻系HIV病毒携带者，即艾滋病患者……”
“哐当——”
我手中的玻璃杯脱手坠落，在地板上炸开一朵凄厉的花。
冰凉的水溅湿了我的睡裤裤脚，但我浑然不觉。
我的目光死死钉在电视屏幕上，那里正在播放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截图，一个戴着黑色口罩、身形瘦削的男性侧影被圈出红色标记。
虽然画面粗糙，虽然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，但那个身影，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，像一只无形的手，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。
沈秋邻？
艾滋病？
犯罪嫌疑人？
这几个词在我脑海里疯狂碰撞、炸裂，碎片纷纷扬扬，却拼凑不出一个我能理解的现实。
“哎呀！你这孩子！多大了毛手毛脚的！不想再拖第二遍地了！”
父亲不满的抱怨声从客厅传来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絮叨。
我充耳不闻，只是僵在原地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仿佛要挣脱肋骨的束缚。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在K128站台总是沉默抽烟的身影，那个在电话里冷漠应对前女友质问的男人，那个在篮球场边同时打着两个电话的“混蛋”，那个在空荡公交车上突然抱住我的……小偷。
原来，他不仅仅是小偷。
2 初遇
还记得，我与沈秋邻的初识是在阳光新路的K128路公交车上。
那是一个夜很黑的夜晚，我坐上了K128公交车，沈秋邻就在这时候跟我搭上了同一路车。
那天的加班格外漫长，走出写字楼时，城市早已被霓虹灯点亮，夜空是一种沉闷的绛紫色，看不到星星。
疲惫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，四肢百骸都叫嚣着酸软。
原本代步的车子送去年检，我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，走向那个我并不熟悉的公交站牌——阳光新路站。
K128路末班车像一头疲惫的钢铁巨兽，喘着粗气进站。
车厢里空荡荡的，只有零星几个乘客，各自占据着角落，脸上写满了工作日结束后的倦怠。
我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，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，望着窗外飞速流过的光影发呆。
就是在那一刻，后门又“噗嗤”一声打开，他走了上来。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连帽衫，牛仔裤，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容量很大的帆布包，最引人注目的是，他脸上严严实实地戴着一只黑色口罩，只露出一双眼睛。那双眼睛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，却也没什么神采，像是蒙着一层薄雾。他投了币，并没有寻找座位，而是径直走到后车厢，靠在了栏杆上，与我隔着几排座位的距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