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八，北风刮得紧，林秀芹拖着两只破旧的行李箱，跟在父亲林建军身后，踏进了这座位于城南的四合院。
朱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，暖黄灯光倾泻而出，与门外凛冽的寒冬判若两个世界。院里张灯结彩，大红的福字已经贴上了窗，厨房飘出炖肉的香气，勾得人肚里馋虫直叫。
“可算到了！路上冻坏了吧？”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快步迎上来，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，便自然地接过了林秀芹手中的箱子，“我是你张姨，快进屋暖和暖和。”
林秀芹小声叫了句“阿姨”，低头盯着自己的旧棉鞋尖。父亲半个月前告诉她，要再婚了，对象是城里开餐馆的张秋兰。而她，林秀芹，从此要多四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：张姨，张姨的母亲王奶奶，还有张姨的两个儿子——李向民和李向华。
“芹丫头吧？让姥姥瞧瞧。”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坐在客厅藤椅上，朝她招手。
林秀芹磨蹭着走过去，还没来得及反应，一双布满老茧却温暖的手就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。
“哎哟，这小手冻的。”王奶奶心疼地搓着她的手，转头喊道，“向华！去灌个热水袋来！向民，把你那热奶茶端一杯来！”
话音未落，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已经端着马克杯走过来：“刚冲的，喝了吧。”
林秀芹接过杯子时不敢抬头，只瞥见对方穿着时髦的牛仔裤和雪白的运动鞋。她下意识缩了缩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，小口啜饮着甜暖的液体。奶茶香浓，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。
“行李先放西厢房，都收拾好了。”另一个年纪稍长的青年拎起她的箱子，笑容温和，“我是向民，那是向华，我们比你大几岁，叫哥就行。”
林秀芹愣愣点头，捧着奶茶跟在后面。西厢房显然刚打扫过，窗明几净，床上铺着崭新的碎花被褥，书桌上还摆着一盆小小的绿植。
“缺什么就说。”李向民放下箱子，似乎想拍拍她的肩，又觉得唐突，手在半空转了个弯摸了自己后脑勺。
晚饭时，林秀芹被安排在王奶奶身边。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，中央一大锅炖肉正咕嘟冒泡。
“芹丫头，尝尝这个。”张姨夹了个大鸡腿放她碗里，“听说你们学校伙食一般，以后回家来补。”
父亲在一旁憨笑，不断说“别忙活”、“她自己来”，但眼里的喜悦藏不住。林秀芹默默啃着鸡腿，肉炖得烂，入口即化。她已经三个月没吃过这样的家常菜了，自从母亲离开后。
“开学就转学来二中吧？”张姨盛了碗汤给她，“向民在那当体育老师，能照应你。向华在出版社工作，买书方便。”
林秀芹小声说：“我在原来的学校挺好。”
桌上静了一瞬。父亲欲言又止，张姨在桌下轻轻碰了他的腿。
王奶奶笑呵呵打圆场：“转学是大事，得让孩子想想。先吃饭，先吃饭。”
饭后，林秀芹躲回房间整理行李。她的全部家当不多，几件衣服，一摞旧书，还有一个小铁盒，装着母亲留下的唯一照片——三岁时的一家三口。
敲门声响起，她慌忙收起铁盒。是李向华，端着果盘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