恐惧、恶心、荒谬感几乎将我淹没。
“为什么...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?”我声音嘶哑,泪水终于夺眶而出。
“魂魄与生人交融,本就违背天道。慕言的魂魄每次入梦,都会消耗他本就不多的能量。如今你已受孕,他的任务完成,恐怕...”婆婆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今晚是月圆之夜,或许...是你最后一次见他了。”
03 沉香
夜幕降临,我独自坐在那间从未迎来真正新婚夜的婚房里,手中紧握着一个冰凉的锦囊。下午离开婆婆房间前,她将这个塞到我手中,嘱咐我子时打开。
房间里红烛高照,一切都保持着新婚时的布置。大红的喜被、鸳鸯枕、桌上甚至还摆着合卺酒和早已干瘪的生果。鲜艳的红色此刻看来无比刺眼,仿佛凝固的血液。若不是知道真相,谁会相信这是一间冥婚的婚房?这里的一切,包括我,都是一个巨大而悲哀的谎言的一部分。
钟敲子时,声音在寂静的宅院里回荡,格外瘆人。
我颤抖着打开锦囊,里面是一撮深色的灰烬和一张画着朱砂符咒的黄纸。婆婆说这是慕言生前最爱的沉香木烧成的灰,能增强他与阳世的联系。
按照嘱咐,我将灰烬撒在枕边,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清冷香气弥漫开来。正是我梦中常闻到的那股味道!我躺了下来,将符纸压在枕下,据说这能让我保持一丝清醒,不至于完全迷失在梦境中。
闭上眼睛,我努力让自己入睡,却心绪紊乱,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交织在一起,折磨着我的神经。我要见的,是我的丈夫,也是一个死了三年的人...或者说,鬼魂。
就在我以为今夜不会有什么发生时,忽然那股沉香气息变得浓郁起来,仿佛有人就在枕边点燃了香篆。睡意如潮水般袭来,不容抗拒,我沉入一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实的梦境。
梦境里,不再是往日的混沌模糊。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双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,指尖冰凉如玉,却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温柔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沉香,几乎令人窒息。
“慕言?”我鼓起全部勇气,尝试着在梦中保持意识,轻声呼唤。
没有回答,但那双手停顿了一下,似乎对我的呼唤感到惊讶。
“我知道是你。”我继续说着,声音在梦中飘忽不定,“婆婆把一切都告诉我了。”
抚摸变成了拥抱,一个冰凉却并非僵硬的身体贴近我。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,没有活人的温热,却也没有想象中死人的阴森可怕。可怕与安心这两种矛盾的情绪竟同时存在。
“让我看看你。”我恳求道。三年了,我在梦中从未看清过他的面容,只有模糊的轮廓和冰冷的气息。
梦境似乎响应了我的请求,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去。月光从窗户洒入,如同水银泻地,照亮了床榻。我看见了一个男子的轮廓,逐渐清晰起来。
他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却眉目如画,鼻梁高挺,唇色很淡,一双眼睛深邃如古井寒潭,正温柔而哀伤地注视着我。这就是我的丈夫,沈慕言。他的俊美带着一种非人的、易碎的精致感,仿佛月光凝聚成的幻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