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像被揉碎的玉帘,斜斜挂在邙山的天际。林砚之踩着脚下的黄土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新探明的墓区,靴底沾满的泥浆让每一步都格外沉重。作为国内最年轻的考古学教授,她带队在这片被暴雨冲刷出异常的山坡上已经驻扎了半月,今日终于要揭开主墓室的封门。
“林老师,洛阳铲带出的夯土有五花土特征,确定是北魏时期的王侯级墓葬!”年轻助手小陈举着伞跑过来,防雨布下的脸难掩兴奋,“碳十四测年报告刚出来,距今一千五百六十二年,和史书记载的景穆帝之孙元昭薨逝年份对上了!”
林砚之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。她对这位北魏中期的任城王元昭早有研究——史书记载他“少聪慧,善属文,工书画”,却在二十七岁那年猝然离世,死因成谜,墓葬更是从未被发现。此刻掌心的螭龙佩忽然微微发烫,这枚她自小佩戴的古玉,总在靠近古物时泛起奇异的温度。
主墓室的封门是整块青石板,边缘嵌着的糯米灰浆在千年雨水浸泡下早已酥软。当工人用撬棍缓缓撬开一道缝隙时,一股混杂着腐朽樟木与潮湿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,带着时光沉淀的幽冷。
“准备好恒温照明设备,我先进去。”林砚之接过小陈递来的头灯,深吸一口气弯腰穿过缝隙。
墓室比预想中宽敞,穹顶的星象图虽已褪色,北斗七星的轮廓仍清晰可辨。两侧耳室堆满了陪葬品:釉色莹润的青瓷莲花尊、造型灵动的胡人乐舞俑、还有几卷被淤泥半掩的竹简。而中央停放的石椁,椁盖上浮雕的缠枝莲纹在探照灯下流转着冷光,仿佛刚被匠人雕琢完毕。
林砚之的目光被石椁前的供桌吸引——桌上竟放着一盏青铜长信宫灯,灯盘里的灯芯虽已碳化,却保持着未燃尽的弧度。她刚想凑近细看,胸前的螭龙佩突然剧烈发烫,头灯的光线骤然闪烁,整个墓室瞬间陷入黑暗。
“怎么回事?”小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带着惊慌。
“别慌,可能是线路接触不良。”林砚之摸出手机想开手电筒,屏幕却一片漆黑。就在这时,那盏青铜灯突然亮起幽绿的火光,青冷的光线中,一个玄色身影缓缓从石椁后转出来。
男子身着北魏贵族常穿的窄袖锦袍,腰间玉带勾出挺拔的身形,长发用白玉冠束起,面容俊朗得近乎不真实。最让林砚之心悸的是他的眼睛——深邃如寒潭,却在看向她时泛起细碎的光,仿佛跨越千年的冰雪突然消融。
“你是谁?”她的声音在颤抖,考古多年见过无数奇事,却从未想过会在古墓中遇见“人”。
男子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螭龙佩上,瞳孔骤然收缩,喉结滚动着吐出三个字,声音低沉如古钟撞响:“阿……珩?”
林砚之愣住了。阿珩?史书中元昭的传记里提过一句,他有位青梅竹马的恋人,是镇北将军之女慕容珩,却在元昭死后不久战死沙场,连尸骨都未曾寻回。
“我不是阿珩,我是林砚之,考古学者。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指了指周围的文物,“我们是来保护这些东西的。”
男子的目光从玉佩移到她脸上,那眼神里有震惊、有疑惑,最终沉淀为深深的怅惘。他抬手抚过石椁上的莲花纹,指尖划过一处细微的刻痕——那是个极小的“昭”字,与史书记载元昭的私印完全吻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