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珩及笄那年,吾们在邙山遇刺,刺客的匕首本是冲她去的。”元昭的指尖划过那道疤痕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,“她为此哭了三天,说要嫁我为我缝一辈子伤口。”
青铜灯的火光忽然摇曳,元昭的身影开始闪烁。“吾们约定,待吾从北疆回来,便请陛下赐婚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遗憾,“可吾没能等到那一天。”
“史书说你是病逝的。”林砚之追问。
“是疫病,却也不是。”元昭的目光变得锐利,“当时北疆战事吃紧,朝中有人不愿吾领兵,便在汤药里动了手脚。”他看向林砚之,眼神复杂,“吾死后第七日,阿珩带着亲兵闯进京城,在吾灵前斩断青丝,说要替吾守北疆。”
林砚之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——她想起史书中那句“镇北将军慕容氏女,昭逝后七日,战死阴山”,原来背后藏着这样的故事。
林砚之突然想起开棺时,石椁内侧确实有个凹槽,形状与她的螭龙佩分毫不差。原来这枚玉,本是元昭与慕容珩的定情之物。
圆月西斜时,元昭的身影再次变得透明。“明日,去东耳室看看吧。”他留下这句话,化作青烟消散在晨光中。
东耳室清理出一个紫檀木匣,里面装着数十封书信,信纸边缘都带着淡淡的桃花香。林砚之展开最上面一封,是慕容珩的字迹,笔锋遒劲如男子:
“阿昭,阴山的雪比洛阳大,可我总想起你画里的桃花。等打赢这仗,我们就在邙山种满桃树好不好?”
信的末尾没有日期,却沾着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林砚之开始频繁地在月圆之夜去墓室见元昭。他会给她讲北魏的典章制度,讲洛阳城的繁华市集,讲他与慕容珩偷偷溜出王府看的上元灯会。而她会给他讲千年后的世界,讲飞机如何翱翔天际,讲史书里对他的记载,讲那些他没能亲眼见证的朝代更迭。
“原来千年之后,女子也能读书治学。”元昭听到她讲解放后女性地位的变化时,眼中满是惊叹,“阿珩若知道,定会羡慕。她总说,若生为男子,定要驰骋沙场。”
林砚之的心微微一动。她从小就不爱红妆爱古籍,父母总说她投错了女儿胎,原来这份性情,竟与千年前的慕容珩如此相似。
一日,她带了幅打印的现代洛阳城航拍图给元昭看。“这是现在的洛阳,你看,洛水还在,邙山也还在。”
元昭的指尖轻抚过图上的邙山轮廓,那里如今矗立着成片的松柏。“阿珩说,要在邙山种满桃树。”他轻声道,“可惜……”
林砚之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卷未完成的《邙山雪霁图》,画的空白处似乎留着足够的位置。“我或许能帮你完成它。”
她的提议让元昭愣住了。“你会画画?”
“略懂一些,学过国画。”林砚之其实从小跟着祖父学画,尤其擅长工笔花鸟。
接下来的几日,林砚之对着那卷古画仔细揣摩元昭的笔触。他的画风兼具北方的雄浑与南方的灵动,与她临摹过的北魏画作截然不同。当她在月圆之夜带着画具走进墓室时,元昭正站在石椁前,借着青灯光线看着那卷画。
“试试吧。”他侧身让开位置,眼中带着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