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……我从一开始……就输了。”他轻声道,不是问我,而是陈述一个终于被迫接受的事实。
“从你决定教我那一刻起,或者更早,从你让我看到你弱点那一刻起。”我恢复了平静,“狩猎,早已开始。”
他沉默了很久,只是看着我,仿佛要将我这副“猎人”的模样,彻底刻进他崩塌的世界废墟里。
然后,他慢慢地、极其缓慢地站直了身体。掸了掸西装上沾染的灰尘,尽管那身昂贵的西装此刻已经皱巴巴,沾满了天台的污渍。他试图找回一些破碎的体面,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点。
“我不会跳了。”他说,声音嘶哑,却透出一股奇异的平静,“为你这样的‘学生’陪葬,太不值得。”
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那空气里带着这座城市特有的金属和尘埃的味道。
“股市如战场,要么吃人,要么被吃。”他重复着那句开启一切的信条,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璀璨而冷漠的城市灯火,“我输了,愿赌服输。”
他最后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,有恨,有释然,有彻底的失败,还有一丝……残留的、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审视,仿佛直到此刻,他仍在评估我这件“作品”的完成度。
然后,他转过身,没有再看我一眼,一步一步,踉跄却坚定地,走向天台出口那道锈蚀的铁门。他的背影在昏暗中拉得很长,显得异常孤独和苍老,却又奇异地挺直了些,仿佛某种被打碎后又以扭曲方式重塑的东西。
铁门发出刺耳的“吱呀”声,开了,又关上。
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。
天台上,只剩下我和猎猎的风。
我走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,低头俯瞰。城市的光海依旧在脚下无声奔流,吞噬又诞生着无数的财富与梦想,残酷而公平。
远处,传来隐约的警笛声,由远及近,或许是针对林氏资本崩盘引发的混乱,或许与其他无关。
我拿出手机,屏幕的光亮映亮我的下颌。忽略掉无数个未接来电和蜂拥而至的信息,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“老板。”杰克的声音立刻传来,背景音嘈杂,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忙碌。
“清理现场。所有痕迹,抹干净。”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听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师徒决裂和一场心理上的弑父盛宴。
“明白。资金已经通过十七个渠道开始分散转移,海外账户……”
“按计划进行。”我打断他,“另外,准备一下,明天开盘前,我要看到‘星海科技’的所有资料,越详细越好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,显然对这个突兀的新指令感到意外。星海科技,一家看似不起眼、但在细分领域拥有核心技术的小公司。
“星海?老板,我们现在不是应该……”
“市场永远不会缺猎物,杰克。”我看着脚下那片璀璨而饥饿的光海,轻声说,“也不会缺……以为自己是猎人的猎物。”
挂断电话。
警笛声似乎更近了,盘旋在金融区的摩天楼宇之间,像遥远的、为某个时代送葬的哀歌。
我最后看了一眼林嵘消失的那扇铁门。
然后转身,迎着冰冷的夜风,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出口。
脚下的路,还很长。狩猎,永无止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