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呼吸变得粗重,胸口剧烈起伏。这不是他预想中的结局。他以为自己是败给了市场,败给了更狡诈的对手,甚至败给了命运,却从未想过,是败给了自己亲手铸造、并递到对方手上的刀。
“所以这三年……”他声音发颤,“你跟在我身边,学的一切,所谓的忠诚……全都是……”
“铺垫。”我接过了他的话,“为了让你足够信任我,为了让我足够了解你——你的交易习惯,你的思维模式,你的弱点,你林氏资本每一个强健和孱弱的器官。更是为了,积累足够的资本和资源。”
我停下脚步,站在他面前,距离他不过三步。这个距离,能清晰看到他眼角剧烈跳动的肌肉,和他额头上沁出的、在冷风中迅速变凉的冷汗。
“你知道最大的猎人陷阱是什么吗?”我微微偏头,问他,如同他当年在散户大厅里问我一样,“不是伪装成草丛的捕兽夹,而是伪装成猎物的猎人。你会对一只无害的、甚至需要你庇护的幼兽放下所有戒备,你会带着它熟悉你的领地,教会它所有的生存法则,直到它长出獠牙,在你最放松的时刻,一口咬断你的喉咙。”
“你把我当成你最成功的作品,林老师。”我的声音里终于渗出一丝极淡的、冰冷的嘲讽,“你欣赏我,信任我,甚至……在最后关头,根据我的‘错误’情报和‘恐慌’建议,做出了致命的决策。你以为你在救我,在力挽狂澜,其实每一步,都在把我为你精心铺设的死亡之路上,加速狂奔。”
林嵘猛地向后退了一步,仿佛无法承受我话语的重量,更无法承受这个彻底颠倒的、荒谬而残酷的现实。他的背脊撞在冰冷的水泥护栏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那批货……那个电话……”他眼神涣散,喃喃自语,开始疯狂地回溯每一个细节,每一个看似偶然的失误,每一个我提供的、最终引他向深渊的“帮助”。
“必要的情节。”我肯定了他的猜想,“为了加速你的资金链断裂,为了放大你的焦虑,为了让你在最关键的时候,做出最错误的判断。市场的逻辑是真的,恐慌是真的,抛压是真的,所有技术图形都在印证你的失败——因为这一切,本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逻辑闭环。你教我的,市场的一切都可以被制造,包括趋势。”
他抬起头,眼睛赤红,那里面翻滚着被彻底愚弄的暴怒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:“为什么?!就为了那个晚上?就因为我那时的落魄?!我倾尽所有教你——”
“你教我弱肉强食!”我的声音陡然拔高,斩断了他的话,冰冷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,露出底下森然的锐利,“你教我要吃人,否则就会被吃!我学会了,学得比任何人都好!我只不过……选择了最值得下口的猎物,来证明我的毕业成绩。这难道不是对你教育成果的最高致敬吗,老师?”
风在我们之间呼啸而过,卷起尘埃,打着旋。
林嵘死死地盯着我,像是要用目光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。那目光里有恨,有怒,有难以置信,但最终,所有这些激烈的情绪,都慢慢沉淀为一种更深、更彻骨的冰冷和了然。
他忽然笑了起来。不是苦笑,不是嘲讽,而是一种空荡荡的、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