习惯了在坊间传闻里,拼凑他零碎的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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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他办案得力,很得上司赏识。
听说他父亲回京后圣眷正浓,裴家门庭若市。
听说……有不少人家看中了这位裴家郎君,想要招为东床。
每当听到这些,我就合上账本,将那枚玉簪摩挲一遍。
提醒自己,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妄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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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又到年关,下了好大一场雪。
初一那日,雪封了路,我以为送钱的小厮不会来了。
临近傍晚,却听到敲门声。
打开门,竟是裴琰亲自来了。
他披着一身雪花,鼻子冻得通红,怀里却紧紧抱着一个包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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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路上滑,马不好走,来晚了。」
他跺跺脚上的雪,走进来,将包袱小心翼翼放在桌上。
「给你,这个月的。」
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。
「东街的芝麻糖,还热着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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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刻,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又酸又软。
我低头掩饰情绪,给他倒热茶。
「怎么亲自来了?路这么不好走。」
他捧着茶杯暖手,眼睛亮亮地看着我。
「想让你尝尝糖,顺便……看看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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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里炭火烧得不足,有些冷。
他吸了吸鼻子,打量四周。
「炭火不够怎么不添?我每月送来的钱应该够用。」
我顿了顿。「那些钱……我没动。」
「为什么不用?」他放下茶杯,眉头又拧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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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是你的钱,我只是暂时保管。」
「林满满!」他似乎有些生气,「那是我给你……」
他的话没说完,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。
这次来的,是裴家的人。
语气焦急万分。
「郎君!快回去吧!阿郎突发急症,昏过去了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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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琰脸色骤变,猛地站起身。
他看看我,又看看门外,显然乱了方寸。
我立刻道:「快回去看看裴伯父!」
他点点头,匆忙往外走,走到门口又停住。
转身快步走回来,将那个油纸包塞进我手里。
「糖,记得吃。钱,该用就用,别省着。」
说完才大步离开,身影很快消失在雪幕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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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晚我睡得不安稳,总是想起裴伯伯和裴琰。
第二日一早,坊间就传开了。
裴侍郎昨夜突发风疾,情况凶险,虽太医尽力救治保住了性命,却瘫痪在床,口不能言。
裴家的天,一下子塌了半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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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琰有兄弟,但长兄在外地为官,幼弟年纪尚小。
顶门户的重担,瞬间落到了他一个人身上。
他不再只是那个可以任性跑来找我的少年郎。
他得撑起一个家,应对虎视眈眈的族亲,还有朝中可能的风波。
我知道,他很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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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几个月,裴家似乎慢慢稳住了。
裴琰的长兄请求丁忧回京,帮衬家务。
但裴琰的身影变得更忙碌,更沉默。
每月初一,送钱来的又变成了小厮。
字条上的字越来越少,最后只剩干巴巴的数目。
「某月,俸禄XX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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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着那越来越简略的字条,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。
他大概,是顾不上这些儿女情长的小把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