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金陵梦断
金陵客，浦江潮
沈万三最后记得的，是南京城深秋的冷。
洪武六年的风裹着玄武湖的湿气，刮在脸上像带了冰碴子。他跪在奉天殿外的青石板上，朝服沾了泥，额头磕出的血凝结成紫黑色的痂。殿内传来朱元璋沉如洪钟的声音，每一个字都砸在他心上：“沈万三，你愿捐百万石粮，筑半边都城，怎就不愿信朕是明君？”
他想辩解，想说那些“通胡”的罪名全是构陷，想说他这辈子从苏州周庄的小货郎做到江南首富，靠的从来不是投机钻营，是“人弃我取，人取我与”的商道，是不敢负天地的诚心。可喉咙像被塞了棉絮，只能发出嗬嗬的响。
锦衣卫的刀架上脖子时，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玉圭——那是他发迹时从一座古墓里捡的，温润通透，刻着无人识得的云纹。这些年走南闯北，他总带着它，像揣着半条命。刀刃划破皮肤的瞬间，玉圭突然发烫，灼得他掌心生疼，眼前的朱红宫墙、琉璃瓦顶开始扭曲，像被揉皱的画纸。
“陛下……臣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没说完，沈万三失去了意识。
2 铁马食尘，符咒漫天
再次睁眼时，沈万三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。
没有阎罗殿的森然，没有牛头马面的凶相，只有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光——比他见过的所有宫灯、火把加起来都亮。耳边是从未听过的轰鸣，像万千惊雷滚过，震得他耳膜发疼。他挣扎着坐起来，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硬邦邦的“石板”上，身下沾着黏腻的黑色液体，闻着像劣质的灯油。
“醒了醒了！这老头刚才躺马路中间，差点被车撞了！”
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。沈万三循声望去，见几个穿着短衣短裤的男女围过来，手里举着长方形的“铜镜”，镜头对着他不停晃。那些“铜镜”亮着光，里面映出他的模样——头发散乱，朝服破烂，脸上沾着血和泥，活像个从乱葬岗爬出来的疯子。
他心头一紧，下意识摸向袖中，玉圭还在，依旧温热。这才定了定神，拱手道：“多谢诸位……足下相救。敢问此地是何处？南京城……何在？”
围观众人哄笑起来。一个穿蓝色马甲的中年男人走上前，手里拿着个会发光的小盒子，语气不耐烦：“老头，你喝多了吧？这里是上海浦东，什么南京城？赶紧起来，别挡着路！”
“上海浦东？”沈万三皱起眉，他走南闯北三十年，从苏杭到岭南，从大都到泉州，从未听过这地名。再看周围，更是心惊——远处是直插云霄的“高塔”，比南京城墙还高十倍，墙面光滑如镜，映着天上的云；路上跑着无数“铁马”，没有马腿，不用马拉，跑得比奔马还快，呼啸而过时带起一阵风；还有人手里拿着那“铜镜”，对着“铁马”和“高塔”不停摆弄，嘴里念叨着“拍个抖音”“发朋友圈”。
他突然想起幼时听老人们说的“海外仙山”，说那里的人不用耕织，不用车马，靠“法术”生活。难不成……他没死？那玉圭竟带他到了仙山？
正恍惚着，那蓝色马甲的男人又推了他一把：“还愣着？再不走我叫警察了！”
“警察？”沈万三没听过这词，但看男人的神色，知道不是善茬。他扶着旁边的“铁杆子”（路灯）站起来，朝服的下摆扫过地面，沾了更多黑油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，又看了看周围人穿的短衫长裤，突然明白过来——这里不是仙山，是另一个世界。一个他完全不懂的世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