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敢问……此地可有客栈?在下……囊中羞涩,但若有活计,在下愿出力换取食宿。”沈万三拱了拱手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。他这辈子,从最底层爬起来,最懂“低头”二字的分量。
围观众人又笑了,有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招牌:“喏,那边有个面馆,老板娘人好,你去问问能不能给你口饭吃!”
沈万三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一个亮着暖黄色灯光的铺子,门口挂着红色的招牌,上面写着“林记老面馆”五个大字。他谢过众人,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,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——脚下的“石板”(柏油路)平整得过分,不像他熟悉的土路或青石板,总怕踩空。
走到面馆门口,他深吸一口气,撩起破烂的朝服下摆,推门走了进去。
3 一碗阳春面,半世异乡路
面馆里很暖和,飘着一股浓郁的面香。柜台后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,穿着碎花围裙,手里拿着个长方形的机器(手机)在划拉。听到推门声,她抬头看来,看到沈万三的模样时,愣了一下,随即皱起眉:“大爷,您这是……遇到抢劫了?”
沈万三没听懂“抢劫”,但从女人的神色里看出了关切。他走到柜台前,再次拱手:“夫人,在下沈万三,自远方而来,不慎失了盘缠,又无落脚之处。若贵店需人手,在下愿打杂、洗碗、扫地……只求一口饭吃,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。”
女人放下手机,上下打量他一番。这老头虽然穿得破,但脊背挺直,眼神清亮,不像那些装可怜骗钱的乞丐。她想了想,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桌子:“先坐吧,我给你下碗面。有什么事,吃完再说。”
沈万三连忙道谢,找了个角落坐下。他坐得笔直,双手放在膝盖上,像个规规矩矩的学生。周围的食客看他的眼神好奇又探究,有人小声议论:“这老头穿的是戏服吧?拍戏的?”
“不像啊,你看他衣服破成那样,脸上还有伤……”
沈万三假装没听见,目光落在墙上的一个方形盒子(电视机)上。盒子里正播放着“铁马”在“高桥”(高架桥)上飞驰的画面,还有人在里面说话、笑。他看得入了迷,直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他面前,才回过神。
“吃吧,阳春面,多加了个蛋。”女人笑着说,她叫林秀,这面馆是她丈夫留下的,丈夫走后,她一个人守着这摊子,过了五年。
沈万三看着碗里的面——细如银丝,汤色清亮,上面飘着葱花和一个金黄的荷包蛋。他拿起筷子(塑料筷,轻得不像样),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筷子面,吹了吹,送进嘴里。
熟悉的麦香在嘴里散开,带着葱花的清香和高汤的鲜。沈万三的眼眶突然热了。他这辈子吃过山珍海味,御膳房的厨子都为他做过菜,可从未有一碗面,像此刻这样,让他觉得踏实。
他吃得很慢,每一口都细细品味。林秀坐在对面,看着他吃,忍不住问:“大爷,您家是哪儿的?怎么穿成这样出来?”
沈万三咽下最后一口面,放下筷子,双手捧着碗,轻声道:“在下的家……在很远的地方。那里有青石板路,有乌篷船,有白墙黑瓦的院子。只是……再也回不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