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变得粘稠而漫长。每一分每一秒,都是煎熬。她死死盯着电脑屏幕,盯着那个显示“正常”的银行账户页面,仿佛下一秒,那上面的数字就会瞬间清零,或者弹出一个冻结通知。她竖起耳朵,听着画廊外的动静,任何一点风吹草动——脚步声、敲门声、电话铃声——都会让她惊跳起来,心脏狂跳到几乎要炸裂。

画廊不再是她的避风港,她的精神家园。它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坟墓,而她,是被困在其中、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。挽歌,已然在无声中奏响。

第五章

钥匙插入锁孔,转动。门开了。

玄关感应灯应声而亮,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门口一小片黑暗。郗薇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挪进来,反手关上门,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,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
画廊里死寂的一天,比在外面奔波更耗神。那种悬在头顶、不知何时落下的恐惧,像钝刀子割肉,一点点磨光了她的力气和最后一丝侥幸。她脸色苍白得像纸,眼下是浓重的青黑,嘴唇干裂,眼神涣散,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彻底抽干了生气的颓败。

家里也是一片死寂。没有灯光,没有声音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……金属和皮革混合的、冷冽的、陌生的气味。

她摸索着想去开客厅的灯。

“啪。”

一声轻响,不是开关的声音。是打火机。

幽蓝的火苗在客厅深处的黑暗中突兀地亮起,跳跃着,映亮了一张冷硬如岩石的侧脸轮廓。火光一闪而逝,随即被一点猩红的烟头取代。

邬铎。

他就坐在客厅正中的单人沙发上,隐在浓重的黑暗里,像一个蛰伏的幽灵。只有那一点猩红,和他指间偶尔反射出的一抹冰冷寒光,昭示着他的存在。

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停止了跳动,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,撞得胸腔生疼。她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忘了,血液似乎瞬间冻成了冰渣。

“你…你回来了?”她的声音干涩嘶哑,带着自己都厌恶的颤抖。

黑暗中,没有回应。只有那点猩红,在沉默中明明灭灭。

郗薇的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。她几乎是凭着本能,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,扑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,也顾不上什么姿态,双手死死抓住邬铎垂在身侧的裤脚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“邬铎!我错了!我真的知道错了!”眼泪汹涌而出,混合着绝望的哭喊,“那晚我喝多了!我脑子不清醒!他们突然蒙住我眼睛,我吓坏了!我根本不知道是谁!我喊的那些名字都是胡说的!我心里只有你!只有你啊!你相信我!求求你相信我这一次!”

她语无伦次,颠来倒去地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辩解,身体因为哭泣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。

邬铎终于动了。

他微微俯身,靠近她。那股冷冽的金属和皮革气味更浓了。借着窗外透进来的、城市遥远而模糊的光,郗薇终于看清了他指间那抹寒光的来源。

那是一把刀。

一把造型古朴、线条流畅的短刀。刀鞘是深色的皮革,已经磨出了温润的光泽。刀身被他握在手里,正用一块纯白的、质地异常细腻的软布,缓慢地、一丝不苟地擦拭着。动作稳定,精准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。冰冷的刀锋在微弱的光线下,偶尔流转过一道令人心悸的幽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