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 会熬人的汤鬼
张屠户提着杀猪刀走在最前面，刀刃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。林远跟在老头后面，攥着艾草瓷瓶，每走一步都盯着脚下的青石板，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。
没走多远，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草药味，混着点说不清的腥气，还有“咕嘟咕嘟”的煮东西声。老头突然停住：“前面是汤摊，记牢规矩：只买一碗，别问摊主姓名。”
林远顺着老头的目光看过去——街对面的拐角处，摆着个小小的煤炉，炉上坐着个黑陶罐，罐口冒着白汽，旁边挂着盏油灯，灯光昏黄，只能照见摊主的半个背影。摊主穿着件黑棉袄，领口磨得发亮，低着头，看不清脸。
“张屠户，你在这儿等我们，”老头说，“汤摊的规矩，外人别靠近。”
张屠户点点头，把杀猪刀往地上一插：“有事喊我，我这刀快得很。”
林远跟着老头过马路，离汤摊越近，那股腥气越重。走到摊前，摊主才慢悠悠抬起头——林远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：摊主只有半张脸，左脸是正常的，右脸却像被雾泡化了，模糊一片，连眼睛都看不清，只能看见个黑洞洞的轮廓。
“要汤？”摊主的声音像含着石子，含糊不清。
“嗯，一碗。”林远摸出老头给的铜钱，手有点抖，铜钱“当”的一声掉进摊主面前的铁盒里。
摊主没再说话，拿起个粗瓷碗，从黑陶罐里舀出一碗汤。汤是浅褐色的，飘着几片不知名的菜叶，热气里混着草药味和腥气，闻着有点恶心。林远刚想接，突然看见摊主的手——青黑色，血管像蚯蚓一样凸起，指甲是纯黑的，没有半点血色。
“慢些喝，烫。”摊主突然说，声音比刚才清楚了点。
林远接过碗，指尖碰到摊主的手，冰凉刺骨，像摸在冰块上。他赶紧缩回手，捧着碗往后退了两步。
“别退太远，汤凉了就不管用了。”老头在旁边小声说，“这汤能驱寒，雾鬼也怕汤的味道。”
林远硬着头皮喝了一口，汤有点涩，还带着点淡淡的血腥味，喝下去却暖得很，从喉咙到肚子都舒服。他不敢多喝，几口就把汤喝完，把碗放在摊前的木板上。
“后生，想家吗？”摊主突然开口，右脸的模糊处好像动了动。
林远的手顿了顿，想起出租屋的泡面，想起老家的爷爷，鼻子有点酸：“想。”
“想就早点回去，”摊主说，“这儿不是活人待的地方。”
林远没说话，跟着老头转身往回走。刚走两步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——汤摊还在，油灯亮着，黑陶罐冒着白汽，可摊主却不见了，只有那碗空瓷碗放在木板上，碗里慢慢积起一层灰雾。
“别回头！”老头拽了他一把，声音有点急，“汤鬼专收回头人的影子！你刚才回头，是不是觉得后颈发凉？”
林远心里一紧，摸了摸后颈，确实凉飕飕的，像少了点什么。“我的影子……”
“没事，你只回头看了一眼，影子没被收走，”老头说，“要是多看几眼，影子就没了，没了影子，活不过一个时辰。上次有个元兵，在汤摊前回头看了三次，结果走了没几步就倒在地上，身子慢慢变透明，最后成了雾鬼的点心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