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转机来得毫无征兆,甚至一开始,林晚都没意识到那是转机。

那天,村里的大喇叭忽然响了,通知说县里有律师下来搞什么“普法宣传”、“法律援助”,就在村大队部,谁家有纠纷困难的可以去问问。

婆婆啐了一口:“闲得蛋疼! lawyer就是挑事的棍子!”

孙旺财咧嘴笑:“援助?援助个屁!谁家婆娘不听话,打一顿就老实了,要啥律师?”

他们骂骂咧咧,当个笑话听。

但林晚心里那潭死水,却被砸进了一颗小石子。

律师?

法律?

那几个被她埋进土里、几乎快要遗忘的字眼,忽然又挣扎着浮了上来,带着一种微弱到几乎错觉的悸动。

她能去吗?她去说什么?说她的男人天天打她?说她的婆婆虐待她?他们会管吗?村里男人打老婆,不是天经地义的吗?王法……真的能管到炕头上的事?

巨大的恐惧立刻攫住了她。被孙旺财知道她去找律师,他会活活打死她的。被婆婆知道,她肯定会用最恶毒的话骂遍她全家。

可是……万一呢?

万一呢?!

那个“万一”,像黑暗里陡然划亮的一根火柴,光那么微弱,却烫得她心口发疼。

林晚一整天都魂不守舍。挑水时差点绊倒,喂猪时食瓢拿反了。婆婆骂她“丢了魂似的”,林晚唯唯诺诺地应着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
机会在下午来了。婆婆被邻村叫去吃席,孙旺财和他爹去镇上赶集,说是晚上才回来。家里只剩下她和那个耳朵有点背的爷爷。

林晚的心跳得像擂鼓。

去,还是不去?

去了,可能被抓回来打死。

不去,就在这暗无天日的折磨里烂掉,直到某一天被打死,或者累死、病死。

横竖都是死。

林晚回到那间阴冷的屋子,手指颤抖着,从贴身的衣袋最深处,摸出了那截铅笔头。它那么短,那么小,被她藏得几乎快要融化在体温里。她找了半天,找到一张包过东西的、皱巴巴的破报纸边角。

她能写什么?她的名字?她的遭遇?怎么写?写给谁看?

她握着铅笔头的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。那些她曾经熟悉无比的方块字,此刻变得如此陌生。她歪歪扭扭地,在纸片上划下:

“救命的:孙旺财天田打我。婆婆孽待。要死了。”

错别字连篇。像个小孩子可笑的涂鸦。

但这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和力气。她把那张小纸片紧紧攥在手心,硌得生疼。

她溜出院子,爷爷在打盹,没察觉。一路低着头,不敢看任何人,脚步虚浮地赶往村大队部。每走一步,都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,孙旺财可能就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。

大队部里确实有几个人。桌后坐着两个穿着白衬衫、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人,一男一女。旁边围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,嘻嘻哈哈的。

林晚缩在人群最后面,不敢上前。手指把那张纸片都快揉烂了。

她看到邻村那个总是被男人打的李婶,鼓起勇气上前,还没说两句,就被她急匆匆赶来的男人拽着头发拖走了,一边拖一边骂:“丢人现眼的玩意儿!家里事也拿出来说!看老子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