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然后呢？如果老人没撑到早上，家属会不会说‘为什么不及时通知我们’？”小赵一针见血地说。
秋良夜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年轻人。
雨渐渐小了，天空露出一角湛蓝。小赵接着说：“我奶奶去年心梗去世的，是在夜里。医院打来电话时，我们全家都赶去了，虽然最后还是没见到最后一面，但至少我们尝试了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哽咽，“那时候的值班护士特别温柔，一直安慰我们。我至今感谢她那天晚上打了那个电话。”
秋良夜感到胸口某种紧绷的东西突然松弛了。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——那些深夜的电话，对家属而言或许是一种慰藉，而非打扰。
“谢谢你说这些。”她轻声说。
小赵不好意思地笑了：“我得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废话呢。走吧，雨停了。”
回社区中心的路上，秋良夜的手机响了。是一个陌生号码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。
“是秋良夜护士吗？”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熟悉，“我是市一院急诊科的李医生。”
秋良夜的心猛地一跳：“李医生？您好。”
“不好意思突然打扰，我通过好多人才找到你的联系方式。”李医生的语速很快，还是急诊科那种特有的急促节奏，“医院现在急需有经验的护士，疫情导致人手严重不足。我记得你以前的表现，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回来？”
秋良夜停在路边，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。回去？回到那个她曾经被无情驱逐的地方？
“我...”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。
“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不公平。”李医生似乎猜到了她的犹豫，“院长上个月退休了。新来的院长在了解情况后，希望邀请你回来。我们真的很需要像你这样有经验的护士。”
秋良夜望向街道对面，社区中心门口，老张正在张贴疫情防控通知，小赵跑过去帮他扶着梯子。不远处，几个居民排队等着做核酸，互相保持着距离却依然低声交谈着。这个简单而平凡的画面，突然让她感到无比珍贵。
“谢谢您的邀请，李医生。”秋良夜深吸一口气，声音平静而坚定，“但我现在找到了更需要我的地方。社区虽然不像急诊科那样惊心动魄，但这里也是疫情防控的第一线。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尽力守护着平凡日常中的安全与健康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，然后李医生说：“我理解你的选择。如果你改变主意，随时联系我。保重，秋护士。”
“您也保重，李医生。”
挂断电话后，秋良夜站在原地，感受着深秋阳光的温度。她意识到，自己不再是被医院抛弃的失败者，也不再是需要小心翼翼呵护自尊的孤独者。她是社区疫情防控中的一环，是居民们熟悉的“秋姐”，是那个在平凡岗位上守护着他人健康的人。
当她走回社区中心时，老张朝她招手：“小秋，快来尝尝你嫂子刚送来的糖炒栗子，还热乎着呢！”
小赵则兴奋地说：“秋姐，刚才刘奶奶特地来说谢谢我们上门采样，还给了我们一人一个平安符！”
秋良夜接过还温热的栗子和平安符，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。这个简单而真挚的感谢，比任何正式表彰都更让她感到自己的价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