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周,这件事成了全院大会小会的反面教材。“有些医护人员,尤其是年轻人,缺乏基本的情商和同理心,只知道机械执行规定,完全不为患者和家属考虑...”
无论她如何解释急诊科的特殊性,都没人愿意听。最终,在一个周五的下午,护士长委婉地建议她“主动辞职”。
“院长那边压力很大,秋护士。你是优秀护士,但这件事...你还是写个辞职信吧,对大家都好。”
于是,她离开了倾注所有梦想的地方。
“秋姐,想什么呢?”小赵的声音把秋良夜从回忆中拉回现实。核酸检测点的队伍渐渐变长,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街道上。
“没什么,想起一些以前的事。”秋良夜摇摇头,开始为排队的居民做核酸。
社区的工作简单却充实。这里没有急诊科的惊心动魄,但有另一种价值。她记住了常来检测的老人的名字,知道谁需要多一份耐心,谁喜欢开玩笑。那些曾经在急诊科学到的细节观察力,在这里以另一种方式发挥着作用。
中午休息时,社区主任老张拎着一袋包子过来:“小秋,还没吃吧?你嫂子多做了几个,尝尝。”
老张是个退伍军人,说话直来直去,但心地善良。他从不问秋良夜的过去,只关心她现在过得好不好。
“谢谢张主任。”秋良夜接过包子,热气透过塑料袋温暖着她冻得发红的手指。
“今天下午你去幸福小区上门采样吧,那儿有几户老人行动不便。”老张说,“让小赵跟你一起去。”
幸福小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楼群,没有电梯。秋良夜和小赵爬了六层楼,才完成第一户的采样。下楼时,小赵喘着气说:“秋姐,你以前在医院干过吧?看你采样那动作,特别专业。”
秋良夜愣了一下: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“就是一种感觉,特别熟练,而且你跟老人说话的方式,像是有经验似的。”小赵擦擦汗,“我猜对了吗?”
秋良夜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:“以前在急诊科待过。”
“哇!三甲医院急诊科?那为什么来我们这儿啊?”小赵脱口而出,随即意识到可能失言了,“对不起秋姐,我不该问这个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秋良夜轻声说,继续向下走。
那天下午,当他们完成所有上门采样任务时,天空飘起了细雨。秋良夜站在老旧小区的车棚下避雨,看着雨丝在空中交织成网。
小赵突然说:“秋姐,我觉得你特别厉害。”
秋良夜转头看他:“为什么?”
“不知道怎么说,就是感觉你经历了很多事,但还是很...坚定?温柔?”小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“我表达能力不好,但就是觉得你很尊重每个人,哪怕是那些抱怨核酸做得多烦的人。”
秋良夜望着细密的雨幕,忽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。她简单讲述了那个夜晚的事情,以及后来的遭遇。这是她第一次对旁人提起这件事。
小赵听完,沉默了很久。最后他说:“那不是你的错。急诊抢救,通知家属是天经地义的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秋良夜轻声说,“我只是...有时候会想,如果那天我换一种方式说话,或者等到早上再打,结果会不会不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