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一年,两年 …七年光阴在无尽的折磨与

“教诲”中流逝。我的棱角被硬生生磨平,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逐渐变得空洞而麻木。我学会了表面上的顺从,将那个真正的、属于朝阳宫殿的公主萧璇深深地、死死地埋藏在心底最深处,不敢流露分毫。

王婆用昂贵的新鲜牛乳和精心采集的花汁每日浸泡、擦拭我的身体,她说这叫“灌养”,是在用金银堆砌一尊活生生的玉观音,是为了将来能卖出一个“轰动全城、前无古人”的价钱。

十七岁,我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整整七年。女红刺绣,我能绣出最栩栩如生的交颈鸳鸯;画艺,我能绘出最撩人心弦的春宫秘戏;棋技,我能在方寸棋盘上步步为营,计算人心;舞蹈,我身姿软如烟柳,能作掌上之舞;琴艺,我弹拨间皆是靡靡之音,勾魂摄魄;乃至那些不堪的技艺,我也被迫烂熟于心。镜中的少女,身段婀娜曼妙,肌肤冰润如玉,眼波流转间自有一段天然生成的风情媚态。

唯有左脸颊上,有一道“丑陋”的疤痕。那是我在一次反抗中,故意狠狠磕碰在桌角,血流如注后,又偷偷用特殊的、 不易褪色的植物颜料每日加深描画,倔强地维持着它的存在。这是我对抗这屈辱命运的最后一点微薄挣扎,是我为自己保留的、不属于这具“完美货物”的瑕疵标记。这道疤,像一道小小的壁垒,隔开了我与镜中那个陌生的、娇媚的、即将被待价而沽的少女

(二)冲喜新娘

镇上新兴的张员外家,那偌大的宅院近日被一层愁云惨雾笼罩。独子张钰久病缠身,名医请遍,良药灌了无数,却始终不见起色,近日更是药石罔效,气若游丝,眼看就要灯枯油尽,一命呜呼。张家几乎是绝望地抛出了重金,要寻一位八字相合、身家清白的女子来冲喜,渺茫地盼望着这桩喜事能挽住儿子的一缕魂,哪怕能留下一丝血脉也是好的。

消息传到王婆耳中,她看着那沉甸甸、黄澄澄的定金,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,浑浊的眼里迸发出贪婪的光。

她围着我转了两圈,粗糙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,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售出的珍宝。“啧啧,我的好丫头,你的大造化总算来了!虽是冲喜,但可是堂堂正正抬进去做正头娘子的!那张家的金山银山,往后可有你享不尽的福!”她自动忽略了我左脸上那道“意外”留下的、略显狰狞的暗色疤痕——或许在她看来,这瑕疵在巨额黄金面前微不足道——强硬地给我套上大红嫁衣,厚厚的脂粉试图遮掩一切不完美,最后将那顶沉甸甸的、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蒙在我头上,几乎是推搡着将我塞进了那摇摇晃晃的花轿。

轿外,吹吹打打的喜乐喧天,却听不出半分喜气,反透着一种急促的荒唐。拜堂仪式匆忙而潦草,我像个提线木偶,被人搀扶着完成所有动作。周围宾客的窃窃私语声,清晰地穿透盖头钻入耳中:

“瞧这新娘子身段,盖着头都掩不住,真真是尤物……”

“臀翘胸鼓,是个好生养的!说不定真能冲好了……”

“可惜了可惜了,听说脸是破了相的,不然这等姿色……”

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