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点头，调时间，晚上八点十分，林婉穿白裙子，拿手机对着垃圾桶，拍我妈，她拍完还凑过去问我妈：“阿姨，一天能捡多少钱？”我妈笑着说：“够吃饭就行。”林婉转头对镜头做鬼脸，配音就在那时候录的。我拳头攥得咯吱响，指甲掐进掌心，血珠冒出来，可我一点不觉得疼。
我把视频拷进U盘，学姐问：“你打算咋办？”我说：“先留着。”她拍拍我肩：“别冲动，别犯法。”我嗯一声，走出图书馆，夜里一点，校园灯都灭了，我抬头看天，黑漆漆，一颗星都没有。我告诉自己：陈江，你得忍，忍到能一刀捅回去那天。
我回宿舍，轻手轻脚，上铺王浩在打呼噜，我爬上床，躺平，眼睛瞪天花板，脑子里全是视频里我妈弯着的腰。我打开手机，把那段监控看一遍，再看一遍，每个画面都刻进脑子。我对自己说：明天开始，谁笑你，你就让谁哭。
我睡不着，爬起来，打开旧笔记本，把我妈每天捡瓶子的记录写下来：日期、数量、钱数，一行行，像账本，也像刀子。写完天已经灰白，我洗个冷水脸，去食堂买两个馒头，一边啃一边往教学楼走。路上遇到同班同学，他们看我眼神怪怪的，有人小声说：“就是他，捡垃圾的儿子。”我走过去，站他面前：“再说一遍。”他缩脖子，跑了。我吐掉馒头渣，喉咙干得发疼。
上午第一节是专业课，老师点名，我答到，老师看我一眼，低头继续。课间，辅导员把我叫办公室，说：“校园墙的事我看见了，你注意影响，别给学院添麻烦。”我点头，没说话。她又说：“你家困难可以申请补助，别让人看笑话。”我说：“谢谢老师，我有钱。”她叹口气，让我走。我出门，听见她小声和同事说：“穷还硬撑。”我脚步没停，直接走开。
中午，我去快递站取纸箱，把瓶子踩扁，塞进纸箱，封好，搬到废品站，卖了十二块五。我拿着钱，去小卖部买一瓶矿泉水，喝一半，剩下的倒地上，把空瓶子踩扁，塞进书包。我回宿舍，王浩和林婉都在，他们围着桌子吃炸鸡，香味扑鼻。王浩看我：“哟，瓶子哥回来了。”我走过去，把空瓶子放桌上：“帮忙扔一下。”林婉皱眉：“脏死了。”我笑笑：“不脏，一块二一个。”王浩拿起瓶子，朝我扔过来，我抬手接住，转身走开，背后全是笑声。
我爬上床，拉上床帘，打开笔记本，把今天的事全记下：时间、地点、谁笑我、谁骂我，一字不落。写完，我合上本，躺平，心跳得很快，像打鼓。我对自己说：再忍忍，证据够了，就开始。我闭上眼睛，脑子里全是数字：38个瓶子，一块八，十二块五，像算盘，噼啪响。我握紧拳头，指甲又掐进昨天的伤口，血渗出来，我不擦，让它流，流进掌心，流成一条线，像地图，也像刀口。
下午没课，我去图书馆后门蹲点，林婉常来拍照，我躲在树后，等她。三点，她出现，白裙子，高跟鞋，手里拿一杯星巴克，边走边喝。我举起手机，录她，她走到垃圾桶旁，把空杯子扔进去，转身对同伴笑：“拍个照，发个圈，今天也是环保小天使。”我按下停止，保存视频，文件名：虚伪1。我起身走开，心跳平稳，像完成一项作业。我回宿舍，把视频拷进电脑，建文件夹：证据。里面已经有三个视频，十个照片，一张Excel表。我关上电脑，去水房洗脸，镜子里的我，眼睛通红，嘴角却翘着，像哭，也像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