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浩从宿舍出来，手里拿一瓶可乐，喝一口，走到我们面前，故意把瓶子往地上一扔，瓶子滚到我妈脚边。他笑：“阿姨，送你的，不用谢。”我妈弯腰去捡，我一把拉住她，自己捡起瓶子，塞回王浩手里：“你的东西，自己扔。”他脸色一沉：“给脸不要脸？”我盯着他：“瓶子可以卖钱，你别浪费。”他嗤笑一声，把瓶子又扔地上，踩一脚，瓶子扁了，他转身进屋。我妈拍拍我手：“别生气，咱不跟人家吵。”我把踩扁的瓶子捡起来，塞进口袋，带她下楼，去食堂，给她买一碗牛肉面，八块。她吃得很慢，把牛肉全挑给我：“你读书费脑子，多吃点。”
我送她去校门口，她不肯坐公交，说走路省钱。我陪她走，到路口，她摆手：“回去吧，别耽误课。”我点头，看她背影走远，才转身回宿舍。一路上，我把口袋里的瓶子捏得咯吱响，掌心被瓶口划破，血渗出来，我不擦，让疼提醒我：快点，再快点。
中午，我把所有瓶子踩扁，装进纸箱，搬到废品站，卖了十五块八。老板给我一张二十，我找四块二，把钱塞进书包最里层，拉链拉好。我回宿舍，屋里没人，我打开电脑，新建文档，标题：道歉信模板。我一行一行写：本人林婉，于本周三晚在校园墙发布不当视频，对陈江同学及其母亲造成极大伤害，现公开道歉。写完，我打印一份，折好，塞进信封，放桌上。
下午，我去上课，老师讲的是市场营销，我一句没听，低头做表，把Excel细化到分钟：几点林婉进图书馆，几点扔杯子，几点嘲笑。同桌瞥一眼，小声说：“你疯了？”我没理，继续敲字。下课铃响，我第一个冲出教室，去校园打印店，把表格彩印十份，装进文件夹，回宿舍，林婉和王浩都在，他们围着桌子吃披萨，香味冲鼻子。我走过去，把文件夹放桌上：“给你们看个好东西。”王浩打开，彩页上是林婉扔杯子的放大图，时间精确到秒。他脸色一变：“你偷拍？”我说：“图书馆监控，合法取证。”林婉冲过来抢文件夹，我抬手一举，她扑空，撞在桌角，披萨翻一地，芝士糊在她白裙子上，像一滩烂泥。
她尖叫：“陈江，你完了！”我点头：“对，我完了，你也别想好过。”我转身走出宿舍，背后传来她的哭声和王浩的咒骂。我下楼，去校团委，递交打印材料，老师收下，让我等消息。我点头，走出办公楼，太阳正好，我却觉得冷，把衣领竖起来，手插口袋，掌心伤口结了一层薄痂，一握就裂，血又渗出来，我不管，让它流，流进布袋，像记账，一笔一笔，清清楚楚。
晚上，我没回宿舍，去教学楼顶楼，风大，吹得塑料布哗啦响。我靠墙坐下，打开电脑，插上耳机，把监控里林婉的笑声循环播放，声音调到最大，一遍又一遍，让那笑声刻进骨头。我盯着屏幕，眼睛布满血丝，却一点不困。我告诉自己：再等等，等纪委通知，等赞助商撤资，等公开道歉，一笔一笔，全都要讨回来。风把眼泪吹干，脸上紧绷，我抬手抹一把，继续听，继续等，像猎人，像账本，像刀子。
3、
我把笔记本合上，耳机还套在头上，林婉的笑声戛然而止。天快亮了，我抹了把脸，去水房冲头，冷水一浇，脑子清醒。回到宿舍，王浩睡得打呼噜，我轻手轻脚，把电脑塞进书包，拿起U盘和打印好的材料，直奔图书馆。后门还关着，我绕到前面，值班老师刚开锁，我亮出学生证，说补作业，他放我进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