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赵大河和孙梅这么一闹之后,这家里就再好没安生过。赵大河觉得自己委屈得慌,他为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,现在落难了,孙梅不仅不帮他,还把钱给小舅子霍霍,心里憋着一股气,于是就趁着孙梅不注意,偷偷把店里的周转钱往老家转,今天一千,明天两千,有时候甚至还偷偷跟朋友借钱,给老家的弟弟还房贷,心里想着:“你能贴补你弟,我凭啥不能帮我家人?”

孙梅知道赵大河偷偷贴补老家后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觉得自己做得没半点错,反而变本加厉。只要手里有钱,就往孙晓兵手里塞,有时候孙晓兵赌输了,拿着欠条找上门,她连犹豫都不犹豫,偷偷拿家里的存折去还债,还安慰自己:“我总不能看着他被人逼死,我弟只是一时糊涂。”

两人谁也不觉得自己错,反而都觉得自己“吃亏了”。于是,他们就不停地赌气,你做一件,我必还一件,变本加厉地往自家扒拉钱。家里的存款越来越少,矛盾却越来越深,原本还算温馨的家,渐渐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战场。

东北的腊月天,连太阳都像被冻僵了似的,挂在灰蒙蒙的天上,连点暖意都透不出来。

这天,赵大河和孙梅站在民政局门口的雪地里,手里攥着离婚协议,谁也没说话。这一个月,两人如同在拉锯,今天你提一个条件,明天他改一项要求,离婚协议改了不下五遍,签字的笔,终于落下了。

就在这时,赵大河的手机突然响了,紧接着,孙梅的手机也跟着震动起来,催债的电话传了过来,响得人心里发毛。那些被拖欠货款的菜农,有的家里还等着钱给孩子交学费;等着结账的批发商,也急着给伙计发工资,他们再也没了耐心,联合起来一纸诉状,把赵大河和孙梅分别告上了法院。

法院的大门气派又冰冷,汉白玉的台阶上积着没化的雪。赵大河穿着件老式中山装,里面套着一件旧毛衣,可还是觉得冷,不是因为天寒,是一想到要在法庭上,把那些藏在背地里、见不得人的事全抖出来,心里就发怵。

孙梅则裹着件新买的米白色羽绒服,此刻她却没心思顾及体面。眼圈发黑,眼下的乌青跟涂了墨,显然是这些天被催债的电话搅得没睡好。

“当——”开庭的铃声突然响了,尖锐又刺耳,划破了法庭里沉闷的空气。两人跟着法警走进法庭,脚步都沉重无比。原告席上坐着七八个债权人,有的穿着沾满泥土的胶鞋,裤脚还沾着雪渣,有的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货单,眼神里满是焦急和不满,死死盯着赵大河和孙梅。

被告席上,赵大河和孙梅隔着一张冰冷的金属桌子,谁也不看谁。

法庭上的灯光亮得晃眼,惨白的光线照在人脸上,连脸上的细纹都看得清清楚楚,照得人心里发慌。双方律师一开口,就跟点燃了炮仗似的,唇枪舌剑,互不相让。原告孙梅的律师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证据,声音掷地有声,在法庭里回荡:“被告赵大河在婚姻存续期间,多次利用工作之便,将夫妻共同财产转移至其原生家庭,用于其弟购置房产,经核查,共计一百二十万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