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“今日,你们见识了什么是废物。”她的声音没有起伏,目光扫过地上未干的血迹,“也见识了,侥幸活下来,需要付出什么代价。”

她的视线在离刃裹着绷带的右手上短暂停留。

“在这里,每一滴血,都要流得有价值。”她说完,不再看任何人,转身离开。

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合拢,隔绝了场内几乎要溢出来的窒息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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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更深,寒意刺骨。

死士的居所简陋得像牲口棚,大通铺,薄毯子,空气里混着汗味、血味和草药的苦涩气。鼾声、忍痛的呻吟声、梦魇的呓语声交织。

离刃靠坐在最角落的墙根,没有睡。他左手拿着一小块磨石,正反复打磨一柄训练用的短刃的刃口,动作专注而稳定。右手搁在屈起的膝上,绷带上的血迹已经发暗发黑。

轻微的窸窣声靠近。

他动作一顿,眼皮都未抬,左手腕微转,磨砺的短刃尖端已精准地对准了来人的方向,无声,却充满即刻的威胁。

靠近的人僵在原地,是个身形瘦小的少年,脸上还带着白日里留下的青紫。

“我…我没有恶意,”瘦小少年声音发颤,小心翼翼地压低,“我…我只是想谢谢你白天…如果不是你出手快,躺在那被拖走的…可能就是我了…”

他指的是白日混战中,一次几乎要了他命的偷袭,被离刃用未受伤的左手随意格开。

离刃没说话,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,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晦暗不明。

瘦小少年咽了口唾沫,似乎鼓足了勇气,又往前挪了半步,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成了气音:“你…你胆子真大…敢那样…她没杀你,真是…”

“滚。”

一个字,沙哑,冰冷,没有任何情绪,却像一把冰锥,瞬间刺穿了瘦小少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。

瘦小少年猛地一颤,脸色煞白,再不敢多说一个字,连滚爬爬地缩回了自己的铺位,将薄毯子蒙过了头顶,瑟瑟发抖。

离刃缓缓收回短刃,继续低头打磨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只是那打磨的动作,比之前更沉,更缓。

通铺另一端,几个并未睡熟的身影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,里面有忌惮,有探究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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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的训练项目变了。

不再是简单的搏杀,而是穿越一片布满机关陷阱的模拟巷道。狭窄,阴暗,视线受阻,脚下每一步都可能触发致命的危机——淬毒的暗弩、突然合拢的夹钳、脚下翻板的陷坑…

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
不断有人中招,被涂了麻痹药液的钝头箭矢射中,或被突然弹出的木桩撞飞,倒地不起,随即被候在一旁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拖走。

离刃行进在队伍中段。他的动作异常敏捷,对危险的感知敏锐得惊人。每一次闪避、翻滚、疾冲都恰到好处,精准地避开所有明枪暗箭。那只受伤的右手似乎并未给他造成太多阻碍,他甚至巧妙地利用身体的旋转和左手的支撑来弥补右手的迟滞。

他像一道贴地的影子,在死亡的缝隙间穿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