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我作业还没画完,教授催得紧。”
我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。
良久,奶奶才叹了一口气,那声音苍老而疲惫。
“阿默,回来吧。回来送她一程。”
“她不需要人送!”
我的情绪瞬间失控。
“她没死!奶奶,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?”
“我们都等了八年了。”
奶奶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悲伤。
“该放下了。你放不下,她也走得不安生啊。”
“我不会回去的。”
我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,然后不给奶奶任何回应的机会,粗暴地挂断了电话。
我将手机扔到一边,双手插进头发里,痛苦地蹲了下来。
放下?
怎么放?
那是我欠她的。
如果那天晚上,我勇敢一点,哪怕只是一点点,冲上去拉住她,结局会不会不一样?
可我没有。
我用怯懦,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。
我有什么资格放下?
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,直到双腿发麻。
窗外的天色由灰白变成了橘红。
最终,我还是站了起来,鬼使神差地走到垃圾桶边,将那个被我揉成一团的信纸捡了回来。
我一点一点,把褶皱的信纸重新抚平。
“故人祭”三个字,像三道烙印,烫在我的视网膜上。
去见她最后一面吧。
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响起。
不是为了放下。
不是为了解脱。
只是……去见她最后一面。
哪怕只是见一见她写在纸船上的名字,看它顺着河水,流向那个我永远无法抵达的远方。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便再也无法遏制。
我像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木偶,开始机械地收拾行李。
一个背包,几件换洗的衣服,一个画夹。
足够了。
踏上回乡的大巴时,黄昏正浓。
车站里人声嘈杂。
混杂着车轮的摩擦声和劣质音响的叫卖声,像一口沸腾的油锅。
我挤上车,在靠窗的后排找到了一个位置。
我戴上耳机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。
列表里只有一首歌,循环播放。
那是一首很老的民谣,是小雅生前最喜欢哼唱的调子。
大巴缓缓驶出车站,将城市的喧嚣甩在身后。
窗外的摩天大楼渐渐被低矮的平房取代,然后是成片的农田和连绵的远山。
天光暗淡下来,车窗玻璃变成了一面镜子。
镜子里映出我苍白疲惫的脸,双眼凹陷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。
我的倒影,与窗外飞速后退的墨绿色风景,诡异地叠合在了一起。
我仿佛悬浮在空中,穿行于现实与虚幻的夹缝。
耳机里的民谣,正在安靜地流淌。
突然,一段尖锐的杂音毫无征兆地切了进来。
紧接着,一个稚嫩的、飘忽的童声哼唱起一段诡异的童谣。
“小狐狸,月亮圆……”
“快回家,别贪玩……”
歌声只持续了两秒,便戛然而止,熟悉的民谣旋律重新响起。
我猛地摘下耳机。
车厢里很安静,只有发动机规律的嗡鸣声,和邻座大叔轻微的鼾声。
我检查了一下手机,播放器没有任何问题。
是幻听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