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女儿只是好奇。”我翻开账册,翻到其中一页,推到他面前,“比如,这里记着,上个月,咱们府上从江南采买了一批上好的丝绸,花了三千两。可是我托人问过,市面上最好的云锦,这个数,也只要一千五百两。多出来的一千五百两,去哪儿了?”
我爹的脸色变了变:“采买上的事情,下人浮报一些,也是常有的。”
“是吗?”我笑了笑,又翻了一页,“那这个呢?府里修缮后花园的假山,报的是五千两。可我找工匠问过了,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青石,连工带料,最多八百两。这多出来的四千二百两,也都是下人浮报的?”
我一页一页地翻,一件一件地说。
“东街的铺子,去年盈利三千两,入账的只有五百两。”
“南庄的地,租子收了五百石,报上来的只有三百石。”
“还有这笔,给承宇请夫子的束脩,每年是两千两。可我听说,李学究在外面开馆授课,收的最好的学生,一年也不过五百两。”
我每说一句,我爹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到最后,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。
“这些……这些账目,都是管家在做,许是……许是他们搞错了。”他还在嘴硬。
“爹,您别自欺欺人了。”我合上账册,看着他,“府里的管家,是娘的陪房,府里的账房,是娘的表侄。您说,这些钱,都进了谁的口袋?”
他彻底说不出话了。
“国公府这几年,看着风光,内里早就空了。每年的俸禄,加上田庄铺子的收入,根本填不上这么大的窟A窿。”我声音平静,却字字诛心,“您之所以这么着急,想让我嫁给康王,除了为了承宇的前程,更重要的,是为了康王许给您的那十万两聘礼吧?”
“用这十万两,补上府里的窟A窿,再给承宇打点前程,一举两得。爹,您这算盘,打得真精。”
“你……你胡说!”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一下子跳了起来,“我顾廷威一生清名,岂会为了区区银两,出卖女儿!”
“是不是胡说,您心里清楚。”我站直了身子,看着他,“爹,我今天跟您说这些,不是为了指责谁。我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。”
“康王那个人,喜怒无常,贪得无厌。今天您能为了十万两银子把女儿卖给他,明天,他就能为了二十万两银子,把整个国公府都卖了。”
“您把他当靠山,可在他眼里,您不过是一只待宰的肥羊。等他把您利用完了,把国公府的油水榨干了,您觉得,他还会管您和承宇的死活吗?”
“到时候,咱们家,不止是丢了女儿,丢了钱财,更是丢了性命,丢了满门的清白。”
书房里,一片死寂。
只有我爹粗重的喘息声。
他瘫坐在椅子上,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。他大概从来没想过,他那个一向温吞柔顺的女儿,竟然把家里的底细,摸得一清二楚。
“爹,您是个聪明人。”我把账册重新放回书架,“怎么选,您自己掂量吧。”
说完,我转身,走出了书房。
我知道,这根针,已经扎到了他的要害。
一个只顾自己前程的父亲,最怕的,不是女儿的哭闹,而是连自己的前程,都保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