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敲门声|春分 00:00
我没想到,人会因为连续熬夜把节气也熬混。
客厅挂历停在三月二十日——"春分"。台灯光圈像惨白的月亮,铺在数位板上,我握着笔,第N次删掉土方十四郎的睫毛。
编辑说"再柔一度",可我觉得他已经够柔了,再柔就不是鬼之副长,而是便利店新人。
"最后一张,画完就自由。"我对空气发誓,顺手去摸烟盒。
空的。尼古丁和咖啡因同时断供,大脑发出警报:再撑下去,要么猝死,要么见鬼。
我选了后者,因为稿子必须天亮前发。
截稿倒计时 02:12。
忽然,门被敲了三下。
短,促,像刀背敲盾。
我愣住。这个点,外卖进不了小区,闺蜜有钥匙,快递更不可能——我上周才把所有包裹都备注"放门口"。
猫眼外,空无一人。走廊灯却亮着,冷白,照出地板上一道斜影。
影子被什么挡住,又移开。我屏住呼吸,脑子不合时宜地蹦出一句台词:子夜敲门,非奸即盗。
被自己的脑洞吓到,我犹豫着,却在下一秒被口水呛到。
门外站着男人。
黑发,V字刘海,深青色制服,腰间别刀,左手拎一瓶蛋黄酱,右手——我的烟盒。
他抬眼,声音低而平:"有火吗?"
我张了张嘴,发不出声音。
他皱眉,像在审度可疑浪人:"这是哪?"
"......程芝颜的,家。"
我听见自己干哑的回答。
脑子分裂成两半:一半在尖叫"见鬼",另一半迅速建档——身高目测一八二,肩宽,腰线,刀穗长度,和我画了七年的设定分毫不差。
他"嗯"了一声,把烟盒递回给我,动作带着天然的习惯性礼貌,却在抬手时露出小臂一道浅疤——那是我去年在扉页亲手添的旧伤。
烟盒回到我掌心,带着真实的重量与凉意。
不是幻觉。
"可以借火?"他又问,像在重复例行公事的询问,目光却越过我,看向客厅落地灯。
那里,摇椅正轻轻晃动,仿佛迎接迟到的房客。
我后退半步,让他进门。
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此顺从。
也许太久没有对话真人,也许想验证疼痛——我偷偷掐虎口,钝痛清晰。
他站在玄关,视线扫过鞋架上的外卖堆、墙边成箱的空白画框,最后停在餐桌的数位板。
屏幕里,半成品的他正挑眉冷笑。
真正的他盯着屏幕里的自己,眉峰几不可见地抖动,像刀尖微颤。
"你画的?"声音低沉,却听不出喜怒。
我点头,喉咙发紧。
下一秒,他做出完全不符合人设的举动——伸手,指尖去触碰屏幕里的睫毛。
电容笔被碰落,啪嗒滚到桌下。
那一瞬,我确定:他对"自己"也陌生。
"太柔了。"他给出评价,像在审查新兵。
随即,他拉开餐桌椅,坐下,把蛋黄酱瓶旋开,倒立在玻璃杯旁。
黄色浓稠液体缓缓下滑,空气瞬间充满酸甜的蛋黄味,真实得令人发指。
我靠在门框,心脏狂跳,却听见自己问出最蠢的一句:"你......饿吗?"
他抬眼,目光像薄刃,划过我因为熬夜浮肿的脸,停在我抠破的虎口。
"有烟就够了。"
说着,他掏出火机——分明是我的,黑色旧款,机身一道裂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