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念头,让我在面对他时,愈发地小心翼翼。
直到那天夜里。
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报,宁王萧景,以“清君侧,诛妖妃”为名,正式起兵谋反。
整个朝堂,一片震动。
“诛妖妃”……那个妖妃,指的就是我。
我一夜未眠,揽月轩的宫人们也个个面如死灰。他们看我的眼神,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。
我成了叛军口中的祸国妖孽,无论这场仗是输是赢,我都难逃一死。
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在这无尽的恐慌中被赐死时,乾清宫的门,为我打开了。
萧玄屏退了所有人,偌大的宫殿里,只剩下我和他。
他没有坐上那高高在上的龙椅,只是穿着一身常服,站在窗前,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。
他没有转身,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与沙哑。
“锦言,怕吗?”
我跪在地上,没有回答。
我看到他宽阔的背影周围,那些血色、黑色的蝴蝶,依旧在疯狂地飞舞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汹 ઉ。
他似乎在酝酿着一个更大、更可怕的谎言。
良久,他终于转过身来。
殿内的烛火跳动着,映在他脸上,明暗不定。他不再伪装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,那张俊美的脸上,满是少年人扛不住重担的疲惫与绝望。
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。
他走到我面前,蹲下身,与我平视。
他看着我,那双总是藏着万千算计的眼眸里,此刻只剩下纯粹的、浓得化不开的……痛苦。
他一字一顿地说:“锦言,朕……守不住这江山了。”
话音落下的那一刻。
奇迹发生了。
他周身那些萦绕不休的,浓稠如血的、漆黑如墨的、纷乱如麻的……所有的蝴蝶,在一瞬间,灰飞烟灭。
一只不剩。
我眼前的世界,前所未有的清澈、干净。
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微颤的睫毛,能看到他眼底崩裂的血丝,能看到他苍白的嘴唇。
没有了谎言的遮挡,这个男人,脆弱得像一件一碰即碎的瓷器。
我如遭雷击,怔怔地看着他,大脑一片空白。
我瞬间明白了。
他之前所有的强势、狠厉、深情、宠爱……全都是伪装。他所有的谎言,都指向一个真相——他,只是一个被架空的傀儡皇帝。
宁王和太后,像两座大山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他的皇位,他的威严,甚至他的生命,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。
他不是在演戏给我看,他是在演给这满朝文武,演给这天下人看。
他是一个站在悬崖边上,最孤独、最绝望的演员。
我对他的所有恐惧、憎恶和防备,在这一刻,轰然倒塌。取而代代之的,是巨大的震撼,和一丝难以言喻的、尖锐的刺痛。
原来,这才是他。
这才是那个被谎言层层包裹下的,真实的萧玄。
“所以……”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,“你对我……也是假的?”
他看着我,眼底的痛苦更深了。他想伸手碰我,却又像怕烫到一样缩了回去。
“是。”他闭上眼,艰难地吐出一个字,“朕需要一个靶子,一个足够蠢,又足够聪明,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靶子。朕需要一个人,来当这‘祸国妖妃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