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幕
槐巷小区的下午，总比别的地方暗得早。
林晓把最后一箱画材拖进301室时，墙上的挂钟刚跳过五点。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半层，她住的三楼，恰好是明暗交界的地方——左边楼梯口堆着纸壳箱，右边302的防盗门关得死死的，只有猫眼透着点微弱的光。
她是上周才搬来的，自由插画师，接了个长期在家的项目，图这里房租便宜。小区里老人多，白天安静得能听见墙皮剥落的声音，晚上却偶尔传来奇怪的响动。比如现在，她正对着空荡的厨房翻箱倒柜找大盘子时，对门的防盗门“咔哒”响了一声。
一道缝开了，露出半张满是皱纹的脸。
“找盘子？”
声音很哑，像砂纸磨过木头。林晓吓了一跳，回头看见对门的老太太——她从没主动打过招呼，只听楼下张叔说过，302住的是赵老太，一个人住，脾气怪，从不出门。
“啊……是，朋友生日，做蛋糕没大盘子装。”林晓有点尴尬，下意识想把翻乱的柜子掩一下。
赵老太没看她，眼睛直勾勾盯着厨房，隔了几秒，门又开宽了些，她递出一只盘子。
那是只青花盘，缠枝莲纹，釉色发旧，边缘有三道极浅的纹，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是裂还是旧痕。林晓接过来时，指尖一凉，像摸到了块冰，她忍不住缩了下手指。
“用这个。”赵老太的声音还是没起伏，手上却戴着副厚棉手套，递盘子时动作很小心，“记住三条规矩。”
林晓抱着盘子，点了点头。
“第一，借了，二十四小时内必须还回来。”
“第二，还之前，用米汤擦一遍，要让它记着人气。”
“第三，”赵老太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凶，死死盯着盘子边缘的旧纹，“绝不能让这三道纹沾到活物的水——眼泪、汗、血，都不行。破了规矩，它缠上你，有你好受的。”
林晓被她看得心里发毛，只觉得老人大概是独居久了，有点怪癖，赶紧应下：“知道了知道了，我肯定守规矩。”
赵老太没再多说，收回手，“哐当”一声关紧了防盗门，仿佛刚才的对话耗尽了她所有力气。
林晓抱着盘子回厨房，盘子的凉意透过薄薄的塑料手套渗过来。她按赵老太的要求，用米汤仔细擦了一遍盘子，缠枝莲纹被米汤晕开，像活了一样在瓷面上蠕动。她甩了甩头，把这诡异的错觉归咎于自己太累。
蛋糕做得很顺利，朋友第二天来取时，对着那只青花盘直夸有格调。林晓笑着把盘子收回来，又用米汤擦了一遍，卡着二十四小时的点，敲响了302的门。
这次赵老太开门更快，依旧戴着厚手套，接过盘子就往门里塞，林晓连盘子的边都没看清，门就又关上了。
“谢了啊赵奶奶！”林晓在门外喊了一声，没人应。
当晚，林晓对着画板赶稿，画的是一组“复古物件”主题插画。她揉了揉眼睛，突然发现草稿纸上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淡青色的线条，和白天那只青花盘上的缠枝莲纹一模一样。
她皱着眉把线条擦掉，以为是铅笔蹭的。
夜深了，她起夜去洗手间，路过楼道时，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米汤味，若有似无。她明明记得，擦盘子的米汤早就倒进下水道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