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等山田回应，秦音已净手坐定，轻抚琴弦。说也奇怪，在他指下，琴竟发出微弱却清越的声音，虽不洪亮，却绵绵不绝。
山田看得目瞪口呆，忽然大喝：“够了！你们在耍什么花招？”
程知远坦然道：“山田先生若不信，可毁琴查验。只是这千年珍宝，毁之可惜。”
山田犹豫不决。他虽爱琴，但更爱面子。若强行试琴而损宝物，必遭同行耻笑；若放过疑点，又恐上当受骗。
正当僵持之际，外面突然传来空袭警报声——美军飞机来袭。
山田慌乱中，命人抱起琴盒，匆匆离去。
程家躲过一劫，但真琴还在秦音手中，危机未除。
当夜，程知远对秦音说：“秦先生，趁现在混乱，你快带真琴离开苏州。”
“那程师傅你们...”
“我们有办法应付。”程知远递过一个包袱，“这里面有些干粮和盘缠，向南走，去找游击队。”
秦音跪地叩首：“程师傅救命之恩，秦某没齿难忘！”
程知远扶起他：“保全国宝，就是保全民族之魂。快走吧！”
秦音离去后，程知远立即带着家人躲到乡下亲戚家。果然，三天后山田发现琴无声的真相，怒不可遏，带人前来捉拿程知远，却扑了个空。
抗战胜利后，程知远曾多方打听秦音和春雷琴的下落，却杳无音信。有人说秦音途中遇难，琴已丢失；有人说他成功到达后方，将琴交给了博物馆。
程知远晚年很少提及此事，只偶尔对着那把无声之琴发呆。临终前，他将琴交给程清源，说：“此琴虽无声，却有魂。它提醒我们，有些声音，只有心能听见。”
***
程老先生的故事讲完了，窗外的雨也停了。夕阳从云缝中洒下金光，照在老人斑白的头发上。
李明远久久不能言语，最后轻声问：“那后来，您找到春雷琴的下落了吗？”
程老先生摇头：“没有。也许它已在战火中损毁，也许被私人收藏，秘不示人。但这些都不重要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真正的琴音不在弦上，在心里。”程老先生走向内室，捧出一个古旧的琴盒，“这就是那把无声之琴。”
他打开琴盒，一把古朴的七弦琴呈现在眼前。琴身乌亮，断纹如冰，龙池上方竟刻着小小的“雷威”二字。
李明远吃惊道：“这刻款...”
“是父亲后来加上的。”程老先生轻抚琴身，“他说，这把琴虽非雷威所作，但其精神与春雷相通，都是无声之处听惊雷。”
“能...能试一下吗？”李明远好奇地问。
程老先生微笑：“当然。”
净手焚香后，程老先生坐定，轻拨琴弦。奇怪的是，琴弦振动，却几乎听不见声音。李明远凑近细听，才隐约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振动。
“真的几乎无声...”李明远惊叹。
程老先生不语，闭目凝神，再次拨动琴弦。这一次，奇妙的事情发生了——琴音虽依然微弱，却清晰地传入耳中，如山谷幽泉，清冷澄澈。
“我听到了！”李明远惊呼。
程老先生连续拨动琴弦，音符如珍珠落玉盘，虽不响亮，却字字清晰，余韵悠长。他弹的是一首《高山流水》，音色古朴苍劲，令人心旷神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