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微的笔尖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无意识地戳着,已经戳出第三十七个小小的墨点,晕染开一小片模糊的字迹。她的心思全然不在眼前的《信号与系统》课件上,耳边只有讲台上老教授单调的催眠曲,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,像是在为即将结束的夏天唱着挽歌。“喂,听说了吗?”前排那个总爱打听消息的男生突然转过身,压低了声音,却难掩语气中的兴奋,“陈默拿到保研名额了!就是那个直博的,全校就两个名额!”“真的假的?这么厉害?”他旁边的女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“千真万确!我刚从辅导员办公室那边听来的!”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小小的教室里激起一阵低低的涟漪。林微握着笔的指节骤然收紧,廉价的塑料笔杆在掌心硌出半圈清晰的红痕,有些微微发疼。她下意识地抬起头,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前斜方的座位。窗外的阳光正恰到好处地斜斜掠过陈默的侧脸,给他柔和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。他微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,像透明的蝉翼般微微颤动。他似乎正低头和旁边的苏晓分享着耳机里播放的歌,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,右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黑色的水笔——那支笔,林微记得清清楚楚,是去年苏晓生日时,他们三人挤在学校后街小吃街那家吵吵嚷嚷的饰品店里一起挑的。当时苏晓一眼就看中了最后一支亮闪闪的蓝色,踮着脚抢过来,然后把这支看起来最普通的黑色塞进陈默手里,笑嘻嘻地说:“理科男就该用这种沉稳的颜色,显得你专业!” 陈默当时只是无奈地笑了笑,接过笔,说了声“谢谢”。林微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沉稳。她咀嚼着这个词,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,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了上来,堵得她有些喘不过气。她想起昨夜在灯火通明的图书馆,将近闭馆时,她起身去还书,怀里抱着一摞厚重的典籍,不小心脚下一个趔趄,最上面那本精装的《西方哲学史》“啪”地一声掉在了地上。是陈默恰好从旁边的书架后走出来,弯腰替她捡起了书。书页间夹着的那片她前几天在校园里捡的银杏书签,轻飘飘地滑落出来,落在了他的脚边。那上面,她用极细的铅笔,鬼使神差地写了那句“爱是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”,还没来得及擦掉。他捡起书签,又捡起书,递还给她,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,那短暂的、微凉的温度,却像一股微弱的电流,瞬间窜进了她的心脏,让她整个人都僵成了博物馆里的标本,连一句“谢谢”都说得磕磕巴巴。他当时似乎并未留意那书签上的字迹,只是温和地笑了笑,便转身离开了。可林微却在原地站了很久,心脏狂跳不止,脸颊烫得能煎鸡蛋。“微微!发什么呆呢?”苏晓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,带着刚听完摇滚乐的兴奋与雀跃,她一把摘下耳机,推了推林微的胳膊,“晚上去吃火锅庆祝陈默保研啊!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店,据说毛肚超脆,黄喉也特别新鲜——”“我不去了。”林微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干涩得像两张粗糙的砂纸在相互摩擦,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疲惫,“晚上要写实验报告,那个电路分析的实验数据还没整理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