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裹着香樟叶的涩味钻进教室,窗台上那盆绿萝的叶子被吹得轻轻颤动。林微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第三十七个墨点时,前排男生突然转过身,手里转着的笔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他弯腰去捡的空档,声音已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般荡开:“听说了吗?陈默拿到保研名额了,计算机系的,直博!”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半秒,随即炸开嗡嗡的议论声。林微握着笔的指节骤然收紧,塑料笔杆在掌心硌出半圈红痕。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斜前方——陈默就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,午后的阳光正斜斜掠过他的侧脸,把他垂落的睫毛照得像透明的蝉翼。他似乎对周围的骚动浑然不觉,正低头和同桌的苏晓分享耳机里的歌,右手无意识地转着那支黑色水笔。那支笔林微认得。去年苏晓生日时,三人挤在小吃街那家挂满风铃的饰品店里挑礼物,苏晓踮着脚抢过最后一支天蓝色的笔,把这支黑色的塞进陈默手里,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:“理科男就该用沉稳的颜色!”当时陈默笑着揉了揉苏晓的头发,顺手把林微手里那支银色的也拿过去付了钱,说:“这支笔杆细,适合你写实验报告。”林微的指甲掐进掌心,留下四个浅浅的月牙印。沉稳。她想起昨夜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,陈默替她捡起掉落的《西方哲学史》,泛黄的书页间飘出的银杏书签上,她用铅笔写的那句“爱是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”还没来得及擦掉。他指尖擦过她手背的温度,像微弱的电流般窜进心脏,让她整个人都僵成了玻璃橱窗里的标本,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拍。他当时只是笑了笑,把书签夹回书里递给她,说:“下次别夹这么靠外,容易掉。”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。“微微发什么呆呢?”苏晓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,带着刚听完摇滚乐的兴奋,她一把扯下耳机,露出被压得有些发红的耳廓,“晚上去吃火锅庆祝陈默保研啊!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店,就在步行街那家电影院旁边,据说毛肚超脆,七上八下就能吃——”“我不去了。”林微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门。她低下头,假装整理笔记本里的活页纸,“晚上要写实验报告,分子生物学的,下周就要交。”苏晓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,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动画,随即又像向日葵般灿烂地绽开:“实验报告哪有我们陈大学霸重要?再说了,你上次答应陪我去看的电影,不是说这周上映吗?我们吃完饭正好去看夜场——”“下次吧。”林微猛地合上笔记本,金属搭扣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,在喧闹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。她不敢看苏晓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,那双总是亮晶晶的、像盛着星光的眼睛,更不敢看陈默投过来的目光——那目光总是这样,温和得像春日融化的溪流,却带着能把她所有伪装都融化的温度,让她无处遁形。走出教室时,香樟叶在脚下发出碎裂的声响,像踩碎了一地的玻璃碴。九月的风比早上更凉了些九月的风裹着香樟叶的涩味,丝丝缕缕地钻进三楼朝南的教室,带着夏末最后一点慵懒的余温。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,透过半开的窗户,在泛黄的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