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儿媳妇扑过来想拦,被两个妇女拉住,只能哭着喊“爹”。村民们把老李头的手反绑在身后,绳子勒得太紧,他手腕很快就红了。儿媳妇见状用力挣开了两个妇女,一群村民见拦不住她,也将她的手捆绑住,与老李头一起拉到柴房去。

我跟在后面,躲在暗处,看着赵老蔫在人群里耀武扬威,看着村民们脸上又怕又愧的神色,心里又冷又堵。这群人啊,忘了日本兵的恶,只记得自己的怕,为了保命,连同村的好人都能推出去。那一刻,我摸了摸袖筒里的铁片,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:我不能让老李一家人就这么送命,就算我是个没人待见的乞丐,也得拼一把,不能让好人死得这么冤!

03

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,压得整个村子喘不过气。我贴着柴房的土坯墙往阴影里缩,耳朵贴在墙上,里面女人压抑的呜咽和啜泣,像细针似的扎进心里。我摸出藏在破袖筒里的铁片,那是前阵子在日本人的垃圾场捡的罐头盒,用石头磨了三天,边缘锋利得能划开树皮,此刻在黑夜里泛着冷光。

柴房的墙是老土夯的,经年累月早松了缝。我蹲在墙角最隐蔽的地方,用铁片一点点抠墙上的泥土,土块簌簌往下掉,落在我满是补丁的裤腿上。我得快,得在鸡叫前挖开窟窿——要是等天亮,老李一家就真没救了。

铁片磨得手心发烫,指尖被划开小口子,血珠渗出来,混着泥土粘在墙上。花了足足半个时辰,终于挖出个仅容一人钻过的窟窿,土腥味和秸秆的霉味扑面而来。我弯腰钻进去时,灰尘呛得我直咳嗽,肺管子像被揉皱的纸,咳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“谁?!”老李头的声音突然响起,带着警惕和绝望。我直起腰,借着从窟窿透进来的月光,看见老李和他的儿媳妇缩在柴堆旁。他的儿媳妇眼神里满是惊恐,像见了鬼似的盯着我——也是,我这一身破衣烂衫,满脸污垢,在夜里确实像个游魂。

“别出声!我救你们出去!”我压低声音,快步走到他们身边,掏出藏在怀里的麻绳刀(也是用罐头铁片磨的),麻利地解开他们身上粗糙的麻绳。随后,我把怀里焐了三天的大饼塞到老李手里——那是前几天在镇上乞讨时,一个好心的学堂先生给的,我舍不得吃,裹在破布里焐着,现在还带着点体温,硬得像石块,却能闻见淡淡的麦香。

“走!往东边走!翻过东边的三座山,那里有新四军,有能挺着腰杆打鬼子的地方!”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方方正正的纸条递给老李头,“这是新四军战士给我的纸条,带着它,去那吧。”

老李头愣在原地,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解,手还僵在半空,没接那张纸条:“那你呢?你不跟我们一起走?”

我咧开嘴笑了,露出几颗被虫蛀空的残牙,风从窟窿里灌进来,吹得我破棉袄哗哗响:“我?我王癞子,平日里在村民眼里连条狗都不如——谁家丢了剩饭,都得等狗吃了我才敢捡。正好,我替你们顶这个罪。日本人来了,我就说人是我杀的——反正我这条命,烂命一条,死了也没人会掉一滴泪,没人会记得世上有个王癞子。”

老李的儿媳妇突然哭了,抹着眼泪想说什么,我狠狠推了老李一把,将纸条递到他手里,把他往窟窿那边送:“别磨蹭!再晚就真来不及了!日本人天一亮就会来!记住了,到了安全的地方,好好活着,多杀几个鬼子——就算是替我也出出气!别让我这条命,白搭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