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暮春的雨丝如银针般斜斜刺入青石巷,将青石板润得油亮,倒映着两侧白墙黛瓦的模糊轮廓。江陵府衙的捕头沈砚之刚踏入巷口,一股混杂着霉味与血腥的气息便钻入鼻腔,让他不由得蹙紧了眉头。
“沈捕头,您可算来了。”守在“积香斋”后门的衙役见他到来,连忙上前拱手,语气里满是焦灼。沈砚之颔首回应,目光扫过紧闭的朱漆后门,门上挂着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,却没发出半点声响,仿佛被这沉闷的雨气扼住了喉咙。
积香斋是江陵城有名的香料铺,掌柜柳如眉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寡妇,凭一手调配奇香的本事,将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。此刻,她的卧房内,柳如眉倒在铺着云锦被褥的拔步床上,胸口插着一支白玉簪,鲜血染红了大片锦被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沉的色泽。
沈砚之蹲下身,仔细勘察现场。他戴着细纱手套,轻轻拨开柳如眉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。她的双眼圆睁,满脸惊恐,嘴唇微张,似乎想诉说什么,却永远失去了机会。卧房陈设精致,梳妆台上摆着各式珠宝首饰,匣子都未曾打开,地面也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,不像是入室抢劫杀人。
“沈捕头,您看这个。”一旁的仵作低声唤道,递过一个用帕子包着的物件。沈砚之接过,展开帕子,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的骨笛,笛身上刻着细密的云纹,尾端还缀着一颗小小的青金石。骨笛上没有沾染血迹,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之气。
“这骨笛是在何处发现的?”沈砚之的声音低沉而平静,目光紧紧锁定在骨笛上。
“就在床底,用一个锦盒盛着,看着像是个值钱的物件。”仵作回道,“柳掌柜身上除了胸口的致命伤,没有其他伤痕,凶器应该就是那支白玉簪,簪子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。”
沈砚之站起身,走到梳妆台前。铜镜擦拭得光亮,映出他清瘦而坚毅的脸庞。镜旁放着一个胭脂盒,里面的胭脂只用了小半,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:“戌时,老地方见。”
“老地方是何处?”沈砚之转头问守在门口的积香斋伙计。
伙计名叫阿福,吓得脸色惨白,声音颤抖着回答:“小的不知……掌柜的平日除了看铺子,很少出门,也没听说有什么相好的。”
沈砚之点点头,又问:“昨晚戌时前后,你可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异常?”
阿福努力回想了片刻,说道:“昨晚雨下得大,铺子打烊后,小的就回后院歇息了。大概戌时三刻,隐约听到掌柜的卧房传来一声闷响,但当时雨声太大,小的以为是风吹倒了东西,就没在意……直到今早发现掌柜的没开门,进去一看,才知道出了大事。”
沈砚之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。窗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,巷壁上爬满了青苔,地面的泥水里混杂着落叶。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巷中,忽然注意到墙角处有一串浅浅的脚印,脚印很小,像是女子的绣鞋留下的,只是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。
“派人去查这串脚印的来历,另外,全城排查与柳如眉有往来的人,尤其是昨晚戌时左右有不在场证明的。”沈砚之吩咐道,将骨笛小心收好,“这骨笛和纸条都带回府衙,仔细查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