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，当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侧那位华服女子身上时，整个紫宸殿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声音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。
那女子云鬓高绾，戴着一套华丽夺目的赤金红宝头面，流光溢彩，映得她肌肤胜雪。身上一袭正红色宫装，用金线绣着振翅欲飞的凤凰，雍容华贵，仪态万方。
这些都不是重点。
重点是那张脸。
尽管比记忆中风华更盛，尽管那眉宇间的神态气度已然天翻地覆，尽管被那样璀璨的珠宝和尊贵的身份所包裹——
沈砺手中的白玉酒杯“哐当”一声脆响，跌落在案，琼浆玉液泼洒出来，溅湿了他华贵的衣袍。
他却浑然未觉。
他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张脸，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，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，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
阿弃？！
那个在两年前的大火中尸骨无存的女人？！
那个他找了整整一个月、最终不得不接受其死亡的女人？！
怎么可能？！
她怎么可能是南越的太子妃？！
震惊过后，是滔天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狂怒，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。
云裳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，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，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的丝帕，指甲几乎要掐断。那个女人…她不是应该早就化成灰了吗？！怎么会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！还是以这样的身份？！
满殿的宾客也终于从极致的惊愕中回过神来，窃窃私语声浪潮般涌起。不少当年参加过将军府宴会的人，都认出了那张与沈将军逝去爱妾极为相似、却更加耀眼夺目的脸孔，目光在沈砺和那位太子妃之间来回逡巡，充满了惊疑与探究。
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，宇文渊携着身侧的女子，步履从容地行至御前，依礼祝寿，献上国礼。言行举止，无可挑剔。
皇帝显然也有些意外，但很快便恢复如常，含笑接受了贺礼，说了几句场面话。
礼毕，宇文渊携太子妃入席，他们的席位，正好安排在沈砺的斜对面。
距离不远不近，足以让沈砺将她看得清清楚楚。
她微微侧着头，听着宇文渊低声与她说着什么，唇角含着一抹浅淡而优雅的笑意。那笑容，温婉得体，却带着一种遥远的、不可触及的疏离感，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低眉顺眼、隐忍着痛楚的女子判若两人！
她的目光掠过全场，偶尔与他对上，也只是淡淡一瞥，如同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权臣，没有丝毫波澜，更无半分惊惶或恨意，随即自然地移开，仿佛他与其他在座的任何人，并无不同。
那种全然的无视，比恨更让沈砺窒息。
他胸腔剧烈起伏，手在桌下紧握成拳，手背青筋暴起。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冲撞——她是如何死里逃生？如何成了南越太子妃？这两年她经历了什么？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？是巧合？还是…
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她脸上、身上流连，试图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