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条突兀的红线,悄然缠上祖坟的泥土,夜半的哭泣、枯竭的牲口、癫狂的呓语……
偏僻山村深埋四十年的冤屈与恐惧,正随着那抹褪色的红色,重新爬回人间。它想要的,不止是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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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的风带着一股黏腻的热气,吹在脸上并不舒服,长途巴士吭哧吭哧地在盘山公路上爬行。
李哲靠在有些油腻的车窗上,望着外面连绵起伏、绿得发黑的群山。
他已经快十年没回老家“坳子村”了。
如果不是收到那封字迹歪扭、带着焦急的信,他可能还会继续拖延下去。
信是他堂叔写的,内容很短,只说家里出了些“怪事”,老人身体不好,念叨着他,让他务必尽快回来一趟。
末尾还加重笔迹写了句:“事关祖坟安宁,千万重视。”
“怪事?”李哲心里嘀咕着,城里长大的他对老家的印象已经模糊,只记得是个极其偏僻闭塞的山村,规矩多,忌讳也多。
母亲生前常叮嘱他少回去,说那边“老礼儿”太重,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。
但堂叔的信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紧迫,加上牵扯到祖坟,他不能不管。
巴士在一个简陋的招呼站把他放下,卷起一阵尘土开走了。
李哲深吸了一口山里混杂着泥土和植物腐烂气息的空气,拎着简单的行李,沿着记忆里那条被荒草侵占大半的小路往村里走。
越往里走,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就越浓。
周围的树木高大得遮天蔽日,鸟叫虫鸣都显得格外清晰,甚至有些刺耳。
路上几乎没碰到人,偶尔看到远处山腰上有几间灰扑扑的瓦房,像黏在山体上的苔藓。
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,总算看到了坳子村的轮廓。
村子比记忆里更破败了些,青壮年大概都外出打工了,只有些老人和孩子坐在屋檐下,用一种木然而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这个陌生的来客。
堂叔李老栓早就等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背佝偻得厉害,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,见到李哲,浑浊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活气。
“阿哲,你可算回来了。”堂叔的声音干涩沙哑,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力气大得惊人。
“叔,信里说的那么急,到底出啥事了?”李哲跟着堂叔往家走,忍不住问。
堂叔脚步顿了顿,警惕地四下看了看,压低了声音:
“唉,作孽啊……先是村东头的二狗子,晚上从邻村喝酒回来,说是撞见了‘拦路鬼’,回来就发起高烧,胡话不断,现在人还瘫在床上,嘴里老是念叨‘红线……别碰红线……’。”
“拦路鬼?”李哲皱皱眉,这听起来就像是乡野怪谈。
“还没完呢,”堂叔脸色更沉了,
“没过两天,后山老林子里发现了王老五家丢的那只羊,血被吸干了,干瘪得就剩一张皮和骨头,脖子上……缠着一圈红毛线。”
李哲心里咯噔一下:“红毛线?”
“嗯,”堂叔的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成了气音,“邪门就邪门在这红线上。
接着,好几家祖坟都被人动了土,坟头土被刨开一小块,里面……都埋着一小截红绳。
大家心里都毛了,这是犯了谁家的忌讳,还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