预期中的撞击没来。车子稳稳停在应急车道，车头对着护栏缺口，缺口外是黑漆漆的荒地。大屏弹出一条新提示：
“本次消费 0.2 公斤灵魂，已自动扣款，剩余 59.8 公斤，请谨慎驾驶。”
我摸把脸，一手汗。副驾骨灰盒安静了，裂口却更大，盒盖翘起，像咧嘴嘲笑。我伸手去合，指尖碰到盒缝，冰凉，湿腻，像摸到一截刚解冻的猪舌头。
我慌忙缩手，点火，挂 D 档，准备逃离这个鬼路段。导航却像什么都没发生，温柔提醒：“请直行 500 米，然后吃掉自己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，把烟叼上，火机打了三次才着。烟味灌进肺，我逼自己冷静：周三，你是穷疯了的夜班狗，不是疯子。888 块到手，什么骨灰盒、吃自己，全当幻觉。
我踩死油门，车子蹿出去。500 米转瞬即逝，导航再次开口：“吃掉自己时间到，倒计时 3、2、1……”
我心脏跟着那数字一起蹦跶，眼看前方路面忽然拱起，像有人从底下掀开一块沥青毯子。毯子下露出一张脸——我的脸，只是没有眼白，整颗眼球漆黑。那张脸对我笑，嘴角咧到耳根，然后伸出舌头，舔了舔空气。
我脚比脑子快，一脚刹车跺到底。车身打横，车尾甩进应急车道。发动机“吭哧”两声，熄火。黑暗里只剩仪表盘幽光，和导航女声欢快的背景音。
“检测到拒绝进食，启动备用方案：乘客代吃。”
乘客？我侧头，骨灰盒“咔哒”一声完全弹开，盒里坐起一个小小的人形，只有拳头高，却顶着我爷爷那张皱巴巴的脸。他冲我抬手，声音洪亮：“三儿，好久不见。”
我喉咙发干，想喊，却发不出声。爷爷的小人迈腿，从盒沿跳到副驾座椅，再顺着我的大腿往上爬，每一步都留下一个焦黑脚印，烫穿裤子，烙在皮肤上。我抬手想拍掉他，胳膊却像灌了铅，动不了。
爷爷爬到锁骨位置，贴着我耳边说：“别慌，我不吃你，我只是带你回家。”
“回……回哪？”我牙齿打颤。
“回盒子里。”他拍拍我脸颊，手指像烧红的铁丝，“一家人，整整齐齐。”
说完，他顺着领口钻进来，皮肤碰到他身体的瞬间，我闻到一股焦糊的肉香，就像小时候过年，爷爷在灶台上烧猪蹄的味道。我惨叫一声，终于夺回身体控制权，一把扯开衣领，原地蹦跳，想把那小人抖出来。
仪表盘“哔”一声，大屏跳出最后一条提示：
2 第二章 66公里永远
我蹲在路边，吐得昏天黑地，吐出来的全是黑色咖啡渣一样的东西，带着铁锈味。吐完了，我抬头看天，月亮白得像一块磨刀石。
我知道，这 888 块，没那么好挣。
可我已经上了车，就只能把油门踩到底。
我吐得嗓子眼发苦，嘴里全是铁锈混着咖啡渣的味儿。夜风一吹，地上的黑渣子居然轻轻蠕动，像刚孵化的蚂蚁，拼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箭头——指向车子。我抬脚想踩，它们“噗”地散开，顺着鞋底往我裤管里钻，冰凉，滑腻，像微型鼻涕虫。我跺脚、抖腿，它们却不见了，只剩皮肤下隐隐的刺痛，仿佛有根针在血管里划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