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一院神经外科的走廊,总是弥漫着一种冰冷而急促的气息。已是深夜,灯光白得晃眼,映照着瓷砖地面,反射出医护人员匆忙而疲惫的身影。
欧洋刚结束一台长达八小时的开颅手术,口罩下的脸庞写满倦意,但那双握着病历板的手依然稳定有力。他微微活动了一下酸胀的颈肩,正准备回值班室歇口气,护士站的呼叫铃又尖锐地响了起来。
“欧医生!急诊绿色通道,重物砸伤,颅脑损伤,怀疑有颅内出血,昏迷状态!”
欧洋脚步瞬间转向急诊方向,语速平稳:“准备CT,通知手术室待命。”
“可是欧医生,您刚下手术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欧洋打断护士的话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波动,“病人要紧。”
推进来的伤者满身尘土和干涸的血迹,额角一道伤口还在渗血,但即便如此,也难掩那张面孔的深邃轮廓和过于出色的骨相。欧洋的目光落在伤者脸上时,不易察觉地顿了一瞬,随即恢复如常,仿佛那瞬间的凝滞只是错觉。
“生命体征?”他一边快速检查伤者的瞳孔对光反射,一边问道。
“血压90/60,心率110,血氧饱和度95%……”
欧洋的手指在伤者头皮伤口附近仔细触诊,动作专业而冷静。然而,当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伤者耳后那道极其隐蔽的旧疤时,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看似稳如磐石的手指,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。
是他。
沈肆。
这个名字像一枚埋在心底多年的碎片,稍一触碰,就泛起尖锐的疼。
五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夜晚,这个人浑身是血地被送来,抓着他的手腕,眼睛红得骇人,声音嘶哑地问:“欧洋,你就真的没什么想对我说的?”
而他,只是面无表情地抽回手,语气淡漠得像在讨论天气:“沈先生,你还需要休息。”
然后,他递交了调职申请,切断了所有联系,从那个沈肆触手可及的城市彻底消失。
没想到,五年后,命运又一次以这样鲜血淋漓的方式,将沈肆抛回他的面前。
CT结果很快出来,硬膜外血肿,情况危急,必须立刻手术。
无影灯下,欧洋摒除一切杂念,整个人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。手术刀划开头皮,颅钻打开骨瓣,吸引器清除淤血……每一个动作都精准、稳定、高效。
只有最资深的器械护士或许会发现,今晚的欧医生,比平时更加沉默,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睛深处,似乎藏着一丝被强行压抑的、汹涌的暗流。
取出压迫神经的血块,妥善止血,放置引流管……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。
当最后一针缝皮结束,欧洋才微微呼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。汗水浸湿了刷手服的后背。
他摘下口罩,看着麻醉状态下沈肆苍白的脸,五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,只是褪去了些许当年的张扬不羁,多了几分沉稳和锋锐,即使昏迷着,眉宇间也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悍厉之气。
这道身影,曾在他青春的岁月里,烙下最滚烫的印记,也曾在他决意离开时,留下最彻骨的寒冰。
欧洋移开视线,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:“送ICU观察24小时。”
沈肆是在一阵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中醒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