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找来的野果,白漓起初是嫌弃的。“凡间浊物,毫无灵气!”但耐不住伤势需要能量恢复,最终还是小口小口地、极其优雅(自以为)地吃了下去。阿蘅也不介意,她吃剩的,他就默默吃掉。
他每天依旧会去找来新的草药,捣烂了给她换上,虽然明知可能没用,但这是他表达关心和力所能及的方式。白漓也不再出言打击,只是偶尔会嘟囔一句:“笨死了,都说了没用……”但每次都乖乖让他换药。
大多数时候,白漓都在昏睡,靠着狐族自身的微末本能和远超常兽的生命力缓慢恢复着。当她清醒时,便是阿蘅最“忙碌”的时候。
这位自称青丘小帝姬的白漓,是个不折不扣的“事儿精”。
“喂,小弟!本小姐渴了!” “小弟!这落叶硌得我不舒服,你去弄点更软的来!” “好无聊啊……小弟,你给本小姐讲个笑话!” “这山洞也太黑了,你去把洞口那棵碍眼的草拔了,挡着本小姐看月亮了!”
她总是用那副理所当然的、高高在上的语气使唤阿蘅,仿佛他真的成了她座下的小厮。
而阿蘅,总是沉默地应着。
“好。” 他起身去取水,用叶子折成小碗,一点点喂给她。 他去找来更柔软干燥的苔藓和羽毛,给她垫在身下。 他不会讲笑话,就沉默地坐在那里,听她不满地抱怨“你真无趣”。 他甚至真的去看了看洞口那棵草,发现根深蒂固,默默看了会儿,选择换个角度把她抱到能看见月亮的位置。
他做得认真而专注,仿佛这不是伺候,而是一项项重要的任务。
从小没有人需要他,也没有人愿意让他为自己做点什么。叔婶的打骂和驱使带着厌恶,村里孩子的排斥带着恶意。而此刻,这只傲娇的小狐狸,虽然语气不好,但她需要他。这种“被需要”的感觉,对阿蘅来说,陌生而又珍贵。
更重要的是,他不再是独自一人了。
他会对着昏睡的白漓自言自语,说今天摘的果子很甜,说看到一只松鼠偷鸟蛋很笨,说天空的云像棉花团……这些他从未对别人说过、甚至从未在心里清晰成型的琐碎念头,此刻都有了倾诉的对象,即使对方可能在睡觉。
而当白漓醒着,用她那清脆的声音在他脑瓜里叽叽喳喳,无论是抱怨、使唤还是偶尔(极其罕见地)评价一句“今天的果子好像没那么酸”时,阿蘅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,眼神会变得柔和许多。
他甚至开始觉得,这只小狐狸傲娇的样子,有点……可爱。像山涧里最跳脱的那缕泉水,叮叮咚咚,打破了山林亘古的沉默,也打破了他内心的孤寂。
这段时间,或许是阿蘅有记忆以来,最开心的日子。不用面对叔婶的冷眼和打骂,不用饿肚子,还有一个(虽然脾气不太好但)会说话的伙伴。尽管生活依旧艰苦,山洞阴冷,食物简陋,但他灰暗的童年里,仿佛终于照进了一缕名为“陪伴”的阳光。
他并不知道,他那些凡间的草药确实对白漓的仙体效果微乎其微。白漓之所以没有阻止,一方面是不想打击这小孩难得的好意,另一方面,她隐约能感觉到,这男孩包扎时那份笨拙的认真和小心翼翼,似乎带着某种极为纯粹微弱的东西,让她伤口的灼痛感减轻了那么一丝丝……很微弱,但确实存在。